75、晋江文学城独发
“……瞳瞳！”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随着一片漆黑逐渐消失在了远方。
……
在一片朦胧的白雾里，安钰瞳缓缓睁开眼站在原地，他晲着这片熟悉的白雾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tongtong……”
“……tongtong……”
耳边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似乎在轻声唤着“tongtong”。
男人的嗓音轻柔,单单是听到声音他都能想象出男人的眼神有多温柔。
那片白雾在眼前缓缓的散去,映入他眼帘又是上次记忆中的那间别墅。
白雾散去后把原本漆黑的夜晚显露出来，这天晚上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
星星不亮，仰起头望着夜空时能在黑夜的幕布里看见几颗小小的亮光。
夜深人静,周围安静的只有路灯照射出来的淡淡的白色的光。
一辆黑色的豪车朝这边驶来,安钰瞳静静的看着，这次他忍住了上前朝男人奔过去的冲动。
这次望着男人,不知为何他心底那股酸涩的感觉更甚。
“……瑾哥。”安钰瞳望着男人轻声唤着，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望着男人迈着长腿下了车，他跟着男人回到了家里。
从客厅去到厨房，能看见厨房早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干净到没有留下一点吃的,连饭菜残渣都没有。
安钰瞳看着苏瑾南晲着干净的厨房好几秒才往楼上走去,他跟在后面静静的看着,手却不由得下意识的攥着。
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夜灯开着，没完全拉上的窗帘缝隙中月光隐隐的照耀进来,映在“他”精致漂亮的脸蛋上。
青年长翘的眼睫垂下,在眼底落下一小片的阴影,温润又柔软。
苏瑾南走近俯身捏着安钰瞳的下巴拇指在他的下唇上摩挲，力度有些重，安钰瞳朦胧的醒来，长翘的眼睫轻扇,睨见男人他未睡醒的嗓音软软的，轻道：“你回来啦？”
“今晚你给王海黎做饭了？”苏瑾南摩挲他下唇的手用力了几分，指腹摁在安钰瞳柔软的唇瓣上。
安钰瞳诚实的点头：“嗯，那时候正好是饭点，我们都没吃饭我就顺便做了他的份。”
“真的是顺便？”苏瑾南眸色沉下，闪过一丝微光。
“是啊。”安钰瞳往苏瑾南怀里钻，他能感受到男人不开心，在他怀里蹭了蹭，抬起眼睛望着他：“怎么不开心？公司的事？”
“顺便到一点饭菜都不留？”他没有应话，捏着安钰瞳下巴的手稍微用力，苏瑾南是用命令的口吻继续说道：“以后没有我允许不准再给他做吃的。”
苏瑾南眸色暗沉，低沉的嗓音裹着不悦，带着不容抗拒的口吻和他说话，不是询问，也不是友好的商量，而是像是给下属颁布指令一样。
安钰瞳愣了愣，对上苏瑾南不悦蹙起的眉心，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东西一样。
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顺便到一点饭菜也不留”这句话，原来苏瑾南一直知道自己每天有给他留饭菜，但是他很少回来，偶尔回来的几次都是和他上床，但是他做的饭菜基本不会动。
因为苏瑾南回来后他们一直都在亲热缠绵中所以他以为是自己没来得及说，可是事实不是那样的。
“你一直都知道我给你留了饭？”安钰瞳呆呆的看着他，“但是你为什么一次也没吃？”
有时候从王秘书那里得知苏瑾南会提前回来，他做好饭一直在等着他回家。
在苏瑾南回来后他有说过先吃饭，可是苏瑾南却说待会，在疲惫中昏睡过去后，昨晚的那顿晚餐就那样静置在餐桌上。
他本就不好的胃也因为这样变得更差，胃疼也更加的剧烈。
“我吃过了。”苏瑾南面无表情的说着。
安钰瞳扯出个勉强的笑容，移开视线微微低着头，他被被子遮住撑在床单上的手缓缓的攥紧，床单在手里皱成一团。
他吃过了……他从来没告诉自己他吃过了。
明明知道自己每天都会留饭给他，却闭口不提，也一次没有吃过……
是他做的难吃？还是他不屑于吃这些家常菜？
“……为什么不让我给王海黎做饭？”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点微微的颤抖，却努力克制着想装的稍微正常些。
“没有为什么，按照我说的做就行。”苏瑾南像是有些不耐烦，眉心又蹙紧了几分，就连尾音也重了些。
“是怕我做的菜难吃吗？”安钰瞳不死心的问。
他会给王海黎做饭是因为他是苏瑾南的朋友，他想多了解一点苏瑾南罢了。
只不过是做了一顿菜，他就迫不及待的阻止他们来往，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他的声音比之前要颤抖些，紧紧的攥着床单让自己镇定下来：“……还是因为你不想我和他有来往？”
“安钰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苏瑾南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他，对安钰瞳的态度极为不满。
他本就因为王海黎的事觉得厌烦，现在安钰瞳却一再的因为王海黎一改常态的追问，极其不愿似的。
“你以为你做的饭很好吃？就这么想给别人做饭？”苏瑾南嗤笑一声，摸着安钰瞳的侧脸慢慢摩挲，“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些普通的菜色？”
“像以前那么听话不是很好吗，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嗯？”
安钰瞳攥着床单的手用力的微微颤抖，指节凸起指尖泛白，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原本他抱着的一丁点希望苏瑾南否认的希望全然破灭，他不期待苏瑾南会哄他，可是他只是想努力的证明他对他来说是有那么一点重要的，哪怕是很小很细微的一点。
乖乖听话……是啊，他总是怕惹他生气，一直很乖很顺从的什么都听苏瑾南的，这只是因为他爱他。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爱的卑微，他觉得他只是比苏瑾南爱他多一点，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对呀……”安钰瞳声音喑哑，长睫垂下遮住眼里的酸涩，他低笑了声轻声自喃，“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做的菜？就像你看不上我做的菜一样……”
以前一直堆积压制的委屈和难过由于这一火星一点一点的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缓缓的被火星点燃。
“对不起……”安钰瞳抬起眼睛对苏瑾南浅笑了下，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拼命压制着上涌的酸涩，“以后不会了……”
苏瑾南得到满意的回复，黑沉的脸色缓和了些，把他拥进怀里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乖。”他的手顺着衣摆伸进安钰瞳的睡衣里，宽大的手掌抚摸着他细腻柔软的肌肤。
“我累了。”安钰瞳推开苏瑾南，乏力的轻眨了下眼睫，从他怀里起身往旁边离苏瑾南稍远的床上侧躺着。
没被关紧的窗户拂过夜间的风，带着渗透的凉意，他缓缓垂下眼睫，闭上了眼睛。
银色的月色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把他泛红的眼睛衬得愈加通红，像是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
“累了？自己平常多浪没点数？闹什么！”
随后房间传来一声摔门声，安钰瞳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涣散的望着映照进来的月光，随后又缓缓闭上。
他把被子往身上扯，把身体紧紧的裹在被子里蜷缩着，清冷好看的脸埋在被子上，缩成一团，像是寒冬里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小奶猫。
扯了扯嘴角，始终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像是崩堤一样迅速的上涌，浸得他眼眶湿润。
原来……苏瑾南今晚回来只是为了和他上床而已。
……
安钰瞳缓缓的睁开眼睛，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眼角落下，隐没在了他耳边的头发里。
这件事清晰的在他的脑海展现，带着苍凉的苦涩和卑微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心脏。
“……瞳瞳！”耳边传来颜程颢着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怎么样了？”颜程颢叫来了医生，睨见他眼角的泪痕眼里都是担心，“瞳瞳你哭了，很疼吗？”
在片场他见安钰瞳这么久没来休息室便过去找他，在更衣室门口他看见安钰瞳手撑着墙壁很痛苦的缓缓蹲下。
他的唇色苍白，捂着头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头发。
颜程颢见状赶忙跑过去，他想问安钰瞳发生了什么，可是安钰瞳的情绪很不稳定，没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迟钝的眨了下眼睛，安钰瞳对颜程颢摇摇头，随后缓缓的垂下了眼睛把头转向另一边。
其实很疼……心脏很疼……
他之前是做了什么事让苏瑾南这么厌烦他吗？厌烦到只是想和他上床，连个好脸色都不舍得给他？
苦涩在心底深处蔓延，酸涩和难过交织成一张大网，逐渐包裹着他整颗心脏。
在办公室里颜程颢询问着安钰瞳的情况，由于医生没有安钰瞳的病例，只能通过颜程颢的说明初步诊断。
医生说道：“你朋友会这样应该是他的记忆受到刺激造成的，这种情况无法避免，只能尽量不要去刺激。”
颜程颢低下眼，了然的点头。
等他回到病房时安钰瞳已经不在了，望着空空的病床他有些着急的出去寻找。
刚走出病房门口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瞳瞳：[颜程颢今天谢谢你，我有事先走了。]
瞳瞳：[今天的医药费你发我一下，我转给你。]
安钰瞳离开医院后没有回家，他打了车去了江边，漫无目的地站在江边上看着江面。
偶尔一阵风拂过，江面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水中心荡漾开，缓缓的向两边扩大，又缓缓的消失不见。
亮起的路灯映照着光亮，把江面荡起的涟漪映的更加的透亮，却无法让人心平静下来。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掠过时吹动着安钰瞳T恤的衣角，他的手搭在江边的围栏上，垂下的眼睫轻微抬起晲着又被风拂动的涟漪。
通过那么梦想起的那段记忆一直在他的脑海环绕，苏瑾南冷淡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掠过震颤着他的耳膜。
他知道的，知道苏瑾南不喜欢他做的饭，可是这段记忆清晰的展现在他的脑海时他只会比之前还要难过。
心底传来刺痛的虫洞此刻就像是被一盏很亮的灯照着，强迫他看清自己心里被虫蚁啃噬的地方溃烂模糊到什么程度。
“嗡嗡嗡——”
“嗡嗡嗡——”
手机传来震动声，安钰瞳看了眼手机，晲着上面的备注缓缓出神。
手机震动了很久，久到系统自动挂断之后又震动起来，震得他的掌心发麻。
安钰瞳晲着震动的手机恍惚了好一会儿，这通电话过后持续的震感消失，随之是短促的震感。
发来信息传来的震动。
瑾哥：[小瞳你在哪？怎么不接电话？]
瑾哥：[你不在片场是去吃饭了吗？]
瑾哥：[我很担心你。]
安钰瞳晲着苏瑾南发来的信息呆了会儿，又吹了好一会儿的风他才发了条信息过去。
[刚才去吃了个饭，我待会回去。]
不远处只被灯光映照到一小部分的小角落里站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修长的身影藏在被柱子挡住的角落里，看着站在江面望着江面好看的青年，他拿着手机的手缓缓握紧。
手机震动下，传来一条信息。
宝宝：[刚才去吃了个饭，我待会回去。]
在安钰瞳拍摄结束前他去片场接安钰瞳，可他们的的拍摄很顺利比预定的时间要早完成拍摄。
安钰瞳昏倒时没什么人看到，颜程颢抱着他从侧门出去，大家基本以为他们只是拍完就离开了片场。
在片场没看到安钰瞳他打了很多电话，可是一个也打不通，都是没人接听。
苏瑾南找不到安钰瞳时他担心的找了很多地方，甚至后悔没有在安钰瞳手机里安装定位。
后来着急的来到江边时他睨见安钰瞳的身影一直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松了下来，可下一刻心脏却绷的更紧了。
安钰瞳的脸色惨白，穿着白色的薄T恤站在江边，夜晚的凉风拂动着他衣服的衣角，把他纤瘦的身形勾勒出来，很是让人心疼。
苏瑾南想上前紧紧的抱住安钰瞳，可是收到短信的一刹那他停住了脚步。
所幸的是安钰瞳回完信息后在江边待了几分钟就回去了，苏瑾南先他一步回到家给他放好热水。
晚上的风凉，他害怕安钰瞳吹了那么久的江风会着凉。
“小瞳回来啦？”苏瑾南早早敛起了情绪，温柔道，“刚放好热水，去泡个澡。”
安钰瞳呆了两秒，才缓缓抬起头说“好”。
在浴室里，安钰瞳泡在浴缸里，浴缸里的热水放了舒缓的浴盐，水融开后变成了好看的淡蓝色，蒸腾的热气让他的脑袋平静了些。
仰靠在浴缸边上，他眼神涣散的不知道望着哪里，忽然间他的手紧攥着浴缸的边缘，气息有些乱。
回过神他坐直身体，浓密的长睫低垂，忽而哽咽的轻笑了声：“……我得更乖些……”
他洗完澡出去，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苏瑾南伸手拿过毛巾帮他擦头发，动作轻柔的让安钰瞳下意识的没敢动。
这一瞬间的苏瑾南和他想起的那段记忆的苏瑾南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闪过，最后却定格在那段记忆里苏瑾南冷淡的眼神中。
“我自己吹吧。”安钰瞳拉住要去给他拿吹风机吹头发的苏瑾南，扯出个笑说道，“瑾哥你吃饭了吗？你先去吃饭吧，我自己吹就好。”
苏瑾南愣住，晲着安钰瞳在柜子拿吹风机的背影僵住的手握成拳紧了紧。
安钰瞳吹完头发后看见苏瑾南还在房间，他笑着道：“瑾哥你洗澡吧，我看会儿剧本。”
拿着剧本他出了客厅，坐在沙发上他随意的翻开剧本，上面的一个字他都看不进去，垂下来的手不自觉的捻着指尖。
指尖被他捻的泛白，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
他不断的捻弄着自己的手，痛感能让他清醒，能让他混乱的脑袋冷静下来。
“小瞳，我们去睡觉吧，很晚了。”苏瑾南洗完澡出来，他把热好的牛奶递给安钰瞳，拿过他手里的剧本道，“喝点热牛奶。”
安钰瞳道了谢接过牛奶把整杯喝完，然后在苏瑾南伸过过来拿牛奶杯子前起身去厨房把杯子洗好。
苏瑾南听着厨房传来的水声，回想着刚才安钰瞳小心翼翼的态度眼眸黯淡下来。
安钰瞳似乎……比昨天还要小心谨慎。
睡觉时安钰瞳和苏瑾南道了晚安便侧着身睡下，他面对的那边可以看到窗外。
窗帘没有拉紧，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映射进来，落在了地毯上，晲着地毯上的那抹光亮，他微垂着眼眸出神。
“小瞳，睡过来些，会掉下去。”苏瑾南的手伸过来想把他捞回到自己怀里。
感受到温热的体温时安钰瞳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下，脑海恍然闪过今天记起的记忆画面。
他下意识从床上起身，回过神时有些慌乱的说着“对不起”：“瑾哥我、我忽然想起点事，我明天有场戏挺难的，我、我去看看剧本你先睡吧。”
犹如落荒而逃似的他随手拿了剧本离开了房间，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拿着剧本的手还在不断的发抖。
刚才苏瑾南碰到他的瞬间让他想起苏瑾南冷声骂他时淡漠的神色，那天苏瑾南会回来只是恼怒他做饭给王海黎吃了。
以前他做饭等着苏瑾南回来，男人全都知道，但是却一次都没有吃，安钰瞳努力的把眼里的酸涩压下去，他用力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听到房间传来声音他下意识的攥紧剧本。
剧本的纸被他揉皱了许多，他拿着剧本匆忙又慌乱的进了客房，关上客房的门后他靠在门上无力的滑下去坐在地毯上。
今天想起的那些记忆挥之不去，他每次想起都能想到苏瑾南冷淡的看着他的眼神。
“……小瞳？”苏瑾南敲了敲门，嗓音哑了些，“你在客房干嘛？是哪不舒服吗？”
安钰瞳用力的呼吸下，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他尽量平静道：“没事，我、我怕会吵着瑾哥你睡觉，我今晚可能要看很久剧本，我在客房睡。”
苏瑾南站在客房门口要敲门的手顿住，停在了半空中。
安钰瞳早把剧本熟记在心，他根本不用熬夜看剧本，安钰瞳这样说——只是找理由躲着他。
他能感觉到安钰瞳现在似乎很怕面对他，刚才他想把快要掉下床的安钰瞳拉回一些，刚碰到他安钰瞳的反应就很激烈。
安钰瞳想起了哪些？想起了多少？这些他都不知道，但是他能感觉到安钰瞳想起的绝对不是好的回忆。
“……小瞳，我陪你。”苏瑾南放下停在半空中的手，静静地握拳压着自己心中酸胀苦涩的情绪，他轻声道，“我陪你。”
他背靠着门坐下，低下眼看着自己手上即使结疤了还是能看出以前有多严重的伤痕，他按压着那些伤痕，低喃着：“……小瞳对不起，对不起……”
伤疤的皮肤被摁压的泛起着红痕，锐利的玻璃碎片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划在皮肤上时破开最外层的皮割入血肉，血液缓缓涌出，染红了玻璃碎片锋利的一角。
这些疼痛并不能弥补什么，可是他还是想去经历安钰瞳经过的痛，可这些痛根本不及安钰瞳的万分之一。
安钰瞳除了身体上因为他的原因导致的伤痛，心里的伤更疼更让他崩溃。
那两年他把安钰瞳小心翼翼捧给他的真心狠狠的揉捏磨碎，他带给他的委屈和痛苦也早就把安钰瞳眼里纯真的笑意一并毁掉。
心口破开的口子被撕裂的越来越大，苏瑾南深深吸了口气把心里的窒息感压下。
他低下眼把手里锋利的玻璃碎片狠狠的划过，滚烫的鲜血涌出，能看见伤口上触目惊心的血肉。
“……小瞳，对不起……”
……
翌日安钰瞳从梦里惊醒，他又梦见了昨天记起的那些记忆。
下意识的蜷缩着身体，他睁开眼睛看着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的光线，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到窗帘边上拉开了窗帘。
天边只露出一点鱼肚白，天还没完全亮。
亮着微弱光亮的路灯与鱼肚白融合起来，只有浅淡的亮光，周围寂静的只有被风拂过轻轻摇动的叶子。
莫名的有些忧伤。
朝稍远处看去，晲着那个湖泊安钰瞳长睫轻轻眨了下，眼里看不出情绪，却很让人心疼。
坐在窗台上，他靠着冰凉的瓷砖睨望了好一会儿湖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等到七点多时他开了房间的门打算出去，在开门的瞬间他忽然有些无措，他该和苏瑾南说什么？
自从这些天记起了这些零碎的记忆，他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和苏瑾南讲话了。
每次对上苏瑾南温柔的眼眸他总会害怕下一秒苏瑾南像他想起的记忆里的一样对他冷淡，会冷声骂他不乖不听话。
“小瞳，你醒了？”门刚被他打开门口就传来苏瑾南的声音。
看着苏瑾南越来越靠近自己，他一边下意识的后退一边无措的搓弄着自己的手。
退到后面的柜门上退无可退，在苏瑾南走到他面前时他才抬起头扯出一抹笑道：“瑾哥早！”
他的视线不知道往哪看，只好撇开视线朝一边慌乱的看：“瑾哥你要吃早餐吗？待会你还要去公司那你先吃早餐吧。”
“我先把剧本拿回去——”安钰瞳刚要走苏瑾南忽然直接抱住他，苏瑾南的嗓音哑沉，比以往还要低沉，眼底笼着一抹浅淡的阴影，似乎一夜没睡。
安钰瞳身体僵住，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苏瑾南还穿着昨晚的睡衣，脸色笼着一层倦意，他紧紧的抱着安钰瞳，哑声恳求道：“……小瞳，别这样，求求你……”
昨晚他在安钰瞳住的客房门口待了一夜，一直守到安钰瞳刚才开门的时候。
他知道现在安钰瞳躲他，可他受不了，他宁愿安钰瞳骂他也不愿安钰瞳一直避开他。
房间里飘荡着血腥味，安钰瞳刚才面对苏瑾南一直很慌乱没注意，现在才后知后觉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
睨见苏瑾南被血浸透的绷带，白色的绷带已然变成了灼目的红色，安钰瞳顿了好一下才扯着苏瑾南的衣角道：“……瑾哥……你的手又、又出血了……”
“不碍事。”苏瑾南抱着安钰瞳一刻一秒也不想放开，他的声音哑沉，胸腔鼓动着苦涩和郁燥。
刚才他动的时候又把伤口给扯裂开，血顺着浸透了的绷带渗出，顺着手臂缓缓流下。
“医生，要看医生……”安钰瞳推开苏瑾南，赶忙拿起电话给医生打了电话。
“小瞳……”苏瑾南看到终于肯多看自己一眼的安钰瞳眼神温柔，虽然安钰瞳是因为他手上的伤口才肯多看他一眼，但他对此也很知足了。
要是可以因此换的安钰瞳多看他一眼，他就算流再多的血口子裂开的更甚也不在乎。
“不要躲我好不好？”苏瑾南手抚上安钰瞳的脸轻轻的抚摸，“对不起……宝宝，你恨我也没关系，可是不要躲我……”
安钰瞳半垂着眼睫，帮苏瑾南缠着绷带的手顿了下，随后继续缠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心里的钝痛蔓延开让他有些无措。
“医、医生快来了。”安钰瞳眨了好几下眼睛，帮苏瑾南刚缠上的绷带又被没能止住的血渗透。
“医生怎么还不来？”睨见被浸透成血色的绷带他的语气有些着急，正欲给医生打电话门铃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安钰瞳赶忙站起来离开房间去开门。
医生看到苏瑾南伤的瞩目的伤口默默的叹了口气，虽然他见过好几次苏瑾南这样的伤口，可每次见到都忍不住叹气。
每次帮苏瑾南处理伤口时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他都感叹苏瑾南的隐忍程度，有几次苏瑾南在安钰瞳不在时甚至还要求不打麻醉直接缝针。
不打麻醉缝针是最受罪的，虽然他不理解可他也不敢忤逆苏瑾南，每次见到苏瑾南淡漠的脸他差点真以为不疼。
失血和不打麻醉缝合伤口时的疼痛让苏瑾南脸色苍白了些，要不是看见他的脸色有变化，医生还真差点以为他是没有痛觉的。
“苏总，这次又不打麻醉？”医生朝外看了眼安钰瞳，只有安钰瞳不在时他才敢这样问。
苏瑾南“嗯”了声：“直接缝。”
医生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抬眼又看了看苏瑾南，最后还是没敢忤逆苏瑾南的话。
缝针时苏瑾南还是像以往一样一声不吭，安钰瞳伸手想去摸下苏瑾南的脸问他“疼不疼”，手伸到一半顿了下收了回去。
他偷偷看了眼苏瑾南的脸去问医生：“医生打了麻醉缝针还是会疼的吗？还是因为是之前失血的原因？”
医生明白安钰瞳问的是什么，要不是因为苏瑾南的脸色比之前要苍白些，他真没能看出苏瑾南有没有打麻药。
视线转向苏瑾南，和苏瑾南凌厉的眼眸对上视线后医生转回头说道：“安先生你不用担心，苏总打了麻药不会疼的。”
“小瞳，没事的。”苏瑾南握着安钰瞳的手，刚才淡漠的眼眸此刻裹满了温柔。
安钰瞳点点头，他被苏瑾南握着的手没敢动，僵了一瞬他才慌乱的抽出自己的手道：“瑾哥我给你叫早餐吧，叫你喜欢吃的。”
点了外卖，安钰瞳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他握着刚才被苏瑾南握着的手，担心和难过一起交混涌上来。
被苏瑾南碰到的瞬间他总会想起昨天想起的那些记忆，哪怕他再担心苏瑾南，可他被苏瑾南碰到的瞬间还是会下意识的僵住和无措。
外卖到的很快，医生缝完针后外卖也到了。
安钰瞳把苏瑾南喜欢的粥推到他面前，帮他掀开盖子说道：“瑾哥小心烫。”
苏瑾南勺起一勺吹凉，喂到安钰瞳嘴边：“宝宝吃。”
安钰瞳怔了下，听着这声“宝宝”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望着苏瑾南的脸恍惚间他脑海快速闪过一些看不清的片段，耳边掠过好一些声音。
“安钰瞳我很忙！”
“安钰瞳你以为你做的饭很好吃？”
“安钰瞳你觉得他会看上你做的那些饭？”
“安钰瞳你能不能乖一点？”
“安钰瞳……”
“安钰瞳……”
……
安钰瞳……宝宝……
“瑾哥……”安钰瞳放在背后的手用力的掐了下自己另一只手，他想用疼痛逼自己清醒，努力压下自己混乱的心绪以及头脑混乱的记忆，他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宝宝的？”
回忆起苏瑾南刚叫他“宝宝”的时间，他半垂着的长睫抬起：……“瑾哥，你以前不是这样喊我的对吗？”
他想了想，捏住自己的手的力度大了些，缓了一下他说道：“……除了小时候，之后你喊我安钰瞳的是吗？Tongtong的话……好像也有……？”
脑袋混乱的紧，他记不得了，只是有这方面的感觉，凭着直觉说出来。
记起的小时候的记忆里苏瑾南一直都是喊他“桐桐”“宝贝”，也有过“宝宝”，之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起的记忆里苏瑾南似乎一直喊的最多的是“安钰瞳”。
“tongtong”……不多的次数是在什么时候喊的他记不得了。
他努力的想着，脑袋刺疼的让他忍不住蹙了下眉，心脏也开始钝痛起来。
苏瑾南顿了顿，对上苏瑾南呆愣懵然的眼睛，他薄唇微启，可是喉间却有点哽住。
“小时候会喊……”他道。
安钰瞳点点头，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除了小时候，之后你好像是喊我安钰瞳的，Tongtong的话……记不得了……”
这次他没用疑问句，而是用了陈述句。
“小瞳，称呼我会改，你喜欢我喊什么我就喊什么，只要你喜欢我都会改！”
安钰瞳摇了摇头：“没关系的，瑾哥你想怎么叫就叫吧。”
话音刚落他的心脏深处又疼了起来，他使劲捏着自己的手让自己保持冷静，他无意识开口说道：“……不、不要喊tongtong……”
苏瑾南怔住，以前的记忆猛地从心底深处涌上灌入他的脑海里。
和安钰瞳分开后他记得某次不小心撞见王星银劈腿找了女朋友的事他忐忑的跑去找安钰瞳，可那时候安钰瞳神色很平静。
问他：“所以呢？”
所以呢？
晲着安钰瞳漂亮淡然的眼睛他心里满是恼怒和妒忌，王星银竟然敢劈腿？凭什么她劈腿可以得到安钰瞳的原谅，而自己却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缓了几秒他把心里的苦涩咽下去，低声问道：“……你知道？”
安钰瞳淡淡开口：“知不知道有关系吗？”
苏瑾南怔了几秒，心里像是被一只手紧揪着，连呼吸都哽咽了下。
安钰瞳刚才那句“知不知道有关系吗”一直在他耳边环绕，前所未有的难堪感席卷而来。
他没想过安钰瞳对王星银的容忍度这么高，安钰瞳不能接受自己是替身，却可以接受被劈腿吗？
尽管知道安钰瞳对自己早已没了感情，可真切见到安钰瞳对王星银的容忍与理解时，他忍不住的紧握着双拳。
深呼吸一下，尽力压着胸腔涌动的情绪，他平复着呼吸说道：“安钰瞳，你可以容忍她的劈腿，能不能也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安钰瞳轻笑着反问，“我们的包养关系早就结束了，你需要什么机会？”
“这次不是包养。”苏瑾南语气带着点期待，他轻声道，“我可以和你开始你想要的那种关系。”
“我想要的？”安钰瞳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眸，“我想要的就是你以后离我远些。”
“苏总，我其实很不理解你。”他搅动着奶茶里的珍珠，眼里闪过若有似无的笑意，“你是没能找到一个更像的替身觉得可惜？凭借你的财力与势力，还不能挑选你心中完美的替身？”
“不是替身！”苏瑾南一瞬间的冲动，他并不想和安钰瞳吵，可却忍受不了他好不波澜的眼神，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安钰瞳，能不能不要叫苏总？”
在商场上，总有这个总那个总，可这些都显得如此的陌生与疏离，就像是下一秒他们就能变成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晲着安钰瞳淡然的神色，他喉结动了动，轻声道：“瞳瞳……”
“别这样叫我！”安钰瞳忽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抹厌恶，“这个称呼让我恶心！”
……
记忆停在最后一幕，停在安钰瞳望着他时眼底浮现的厌恶，停在他冷声说着“这个称呼让我恶心”这句话上。
刚才安钰瞳说“……不要喊tongtong……”，那他是想起了以前他觉得这个称呼恶心吗？还是潜意识的痛苦让他下意识这样讲？
不管是哪个原因，都像是一根根针刺入他的心脏，把他的心扎的千疮百孔。
“我、我好像得去片场了！”安钰瞳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家。
在路上刚才他和苏瑾南讲的那句话闪现在他的脑海，那句话像是身体潜意识让他讲出来似的，他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tongtong……”靠在出租车的车门玻璃上，他紧紧的捏住早被他折磨的皮肤红了一大片的手。
心脏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鼓动乱撞，他钝痛的心脏恍然间刺疼起来。
去到片场，他没有直接进去。
在外面他深深呼吸了好几下，等到自己的情绪被痛感压下去后才转身进片场。
“瞳瞳！”颜程颢见到安钰瞳立马跑过来，望着他苍白的脸色拧眉道，“瞳瞳你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
视线下移瞥见安钰瞳的手他眉心拧得更紧了，颜程颢拉着他的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手怎么红了一大块？”
安钰瞳抽回自己的手借口道：“不小心弄到的。”
“那天你离开医院后我一直很担心你，给你发消息都说没事。”颜程颢蹙紧眉心，说道，“可是瞳瞳你现在的情况并不比那天好多少。”
想到什么他忙问道：“瞳瞳你是记忆又被刺激到了吗？”
安钰瞳愣神片刻，缓缓地摇头，慌忙出门时他脑子闪过一些片段后一直嗡嗡响。
看到安钰瞳因为失忆遭受的罪，颜程颢眼神沉下来：“要不是因为白家瞳瞳你也不用遭受这些苦，这些年也不用换名字换身份生活！”
白家早该死了！要不是因为白家安钰瞳八年前不会遭遇那场大火，现在安钰瞳更不会失忆。
每次想起安钰瞳因为失忆受到记忆的折磨脸色发白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苏瑾南先出手，他也不会放过白家。
“……换名字换身份……？”安钰瞳疑惑的看向颜程颢。
颜程颢愣了下，似乎完全没想到安钰瞳不知道自己换过名字换过身份，他缓缓的点头：“瞳瞳你不知道吗？”
安钰瞳怎么会不知道？苏瑾南没告诉他吗？
没告诉的原因是什么？是怕触及到他的记忆点还是因为另有原因？
脑海恍然闪过以前的一些记忆，他低下眼若有所思。
“瞳瞳。”颜程颢抬眼对上安钰瞳的眼睛，他说道，“你以前叫玉池桐，还记得吗？”
“……玉池桐……？”安钰瞳怔愣了好几秒，才喃喃自语着。
玉池桐……
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脏会这么疼？
玉池桐……
tongtong……？
脑海忽然响起混着电流声的对话。
“瞳瞳……”
“别这样叫我！这个称呼让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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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随着一片漆黑逐渐消失在了远方。
……
在一片朦胧的白雾里，安钰瞳缓缓睁开眼站在原地，他晲着这片熟悉的白雾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tongtong……”
“……tongtong……”
耳边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似乎在轻声唤着“tongtong”。
男人的嗓音轻柔,单单是听到声音他都能想象出男人的眼神有多温柔。
那片白雾在眼前缓缓的散去,映入他眼帘又是上次记忆中的那间别墅。
白雾散去后把原本漆黑的夜晚显露出来，这天晚上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
星星不亮，仰起头望着夜空时能在黑夜的幕布里看见几颗小小的亮光。
夜深人静,周围安静的只有路灯照射出来的淡淡的白色的光。
一辆黑色的豪车朝这边驶来,安钰瞳静静的看着，这次他忍住了上前朝男人奔过去的冲动。
这次望着男人,不知为何他心底那股酸涩的感觉更甚。
“……瑾哥。”安钰瞳望着男人轻声唤着，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望着男人迈着长腿下了车，他跟着男人回到了家里。
从客厅去到厨房，能看见厨房早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干净到没有留下一点吃的,连饭菜残渣都没有。
安钰瞳看着苏瑾南晲着干净的厨房好几秒才往楼上走去,他跟在后面静静的看着,手却不由得下意识的攥着。
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夜灯开着，没完全拉上的窗帘缝隙中月光隐隐的照耀进来,映在“他”精致漂亮的脸蛋上。
青年长翘的眼睫垂下,在眼底落下一小片的阴影,温润又柔软。
苏瑾南走近俯身捏着安钰瞳的下巴拇指在他的下唇上摩挲，力度有些重，安钰瞳朦胧的醒来，长翘的眼睫轻扇,睨见男人他未睡醒的嗓音软软的，轻道：“你回来啦？”
“今晚你给王海黎做饭了？”苏瑾南摩挲他下唇的手用力了几分，指腹摁在安钰瞳柔软的唇瓣上。
安钰瞳诚实的点头：“嗯，那时候正好是饭点，我们都没吃饭我就顺便做了他的份。”
“真的是顺便？”苏瑾南眸色沉下，闪过一丝微光。
“是啊。”安钰瞳往苏瑾南怀里钻，他能感受到男人不开心，在他怀里蹭了蹭，抬起眼睛望着他：“怎么不开心？公司的事？”
“顺便到一点饭菜都不留？”他没有应话，捏着安钰瞳下巴的手稍微用力，苏瑾南是用命令的口吻继续说道：“以后没有我允许不准再给他做吃的。”
苏瑾南眸色暗沉，低沉的嗓音裹着不悦，带着不容抗拒的口吻和他说话，不是询问，也不是友好的商量，而是像是给下属颁布指令一样。
安钰瞳愣了愣，对上苏瑾南不悦蹙起的眉心，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东西一样。
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顺便到一点饭菜也不留”这句话，原来苏瑾南一直知道自己每天有给他留饭菜，但是他很少回来，偶尔回来的几次都是和他上床，但是他做的饭菜基本不会动。
因为苏瑾南回来后他们一直都在亲热缠绵中所以他以为是自己没来得及说，可是事实不是那样的。
“你一直都知道我给你留了饭？”安钰瞳呆呆的看着他，“但是你为什么一次也没吃？”
有时候从王秘书那里得知苏瑾南会提前回来，他做好饭一直在等着他回家。
在苏瑾南回来后他有说过先吃饭，可是苏瑾南却说待会，在疲惫中昏睡过去后，昨晚的那顿晚餐就那样静置在餐桌上。
他本就不好的胃也因为这样变得更差，胃疼也更加的剧烈。
“我吃过了。”苏瑾南面无表情的说着。
安钰瞳扯出个勉强的笑容，移开视线微微低着头，他被被子遮住撑在床单上的手缓缓的攥紧，床单在手里皱成一团。
他吃过了……他从来没告诉自己他吃过了。
明明知道自己每天都会留饭给他，却闭口不提，也一次没有吃过……
是他做的难吃？还是他不屑于吃这些家常菜？
“……为什么不让我给王海黎做饭？”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点微微的颤抖，却努力克制着想装的稍微正常些。
“没有为什么，按照我说的做就行。”苏瑾南像是有些不耐烦，眉心又蹙紧了几分，就连尾音也重了些。
“是怕我做的菜难吃吗？”安钰瞳不死心的问。
他会给王海黎做饭是因为他是苏瑾南的朋友，他想多了解一点苏瑾南罢了。
只不过是做了一顿菜，他就迫不及待的阻止他们来往，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他的声音比之前要颤抖些，紧紧的攥着床单让自己镇定下来：“……还是因为你不想我和他有来往？”
“安钰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苏瑾南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他，对安钰瞳的态度极为不满。
他本就因为王海黎的事觉得厌烦，现在安钰瞳却一再的因为王海黎一改常态的追问，极其不愿似的。
“你以为你做的饭很好吃？就这么想给别人做饭？”苏瑾南嗤笑一声，摸着安钰瞳的侧脸慢慢摩挲，“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些普通的菜色？”
“像以前那么听话不是很好吗，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嗯？”
安钰瞳攥着床单的手用力的微微颤抖，指节凸起指尖泛白，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原本他抱着的一丁点希望苏瑾南否认的希望全然破灭，他不期待苏瑾南会哄他，可是他只是想努力的证明他对他来说是有那么一点重要的，哪怕是很小很细微的一点。
乖乖听话……是啊，他总是怕惹他生气，一直很乖很顺从的什么都听苏瑾南的，这只是因为他爱他。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爱的卑微，他觉得他只是比苏瑾南爱他多一点，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对呀……”安钰瞳声音喑哑，长睫垂下遮住眼里的酸涩，他低笑了声轻声自喃，“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做的菜？就像你看不上我做的菜一样……”
以前一直堆积压制的委屈和难过由于这一火星一点一点的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缓缓的被火星点燃。
“对不起……”安钰瞳抬起眼睛对苏瑾南浅笑了下，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拼命压制着上涌的酸涩，“以后不会了……”
苏瑾南得到满意的回复，黑沉的脸色缓和了些，把他拥进怀里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乖。”他的手顺着衣摆伸进安钰瞳的睡衣里，宽大的手掌抚摸着他细腻柔软的肌肤。
“我累了。”安钰瞳推开苏瑾南，乏力的轻眨了下眼睫，从他怀里起身往旁边离苏瑾南稍远的床上侧躺着。
没被关紧的窗户拂过夜间的风，带着渗透的凉意，他缓缓垂下眼睫，闭上了眼睛。
银色的月色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把他泛红的眼睛衬得愈加通红，像是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
“累了？自己平常多浪没点数？闹什么！”
随后房间传来一声摔门声，安钰瞳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涣散的望着映照进来的月光，随后又缓缓闭上。
他把被子往身上扯，把身体紧紧的裹在被子里蜷缩着，清冷好看的脸埋在被子上，缩成一团，像是寒冬里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小奶猫。
扯了扯嘴角，始终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像是崩堤一样迅速的上涌，浸得他眼眶湿润。
原来……苏瑾南今晚回来只是为了和他上床而已。
……
安钰瞳缓缓的睁开眼睛，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眼角落下，隐没在了他耳边的头发里。
这件事清晰的在他的脑海展现，带着苍凉的苦涩和卑微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心脏。
“……瞳瞳！”耳边传来颜程颢着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怎么样了？”颜程颢叫来了医生，睨见他眼角的泪痕眼里都是担心，“瞳瞳你哭了，很疼吗？”
在片场他见安钰瞳这么久没来休息室便过去找他，在更衣室门口他看见安钰瞳手撑着墙壁很痛苦的缓缓蹲下。
他的唇色苍白，捂着头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头发。
颜程颢见状赶忙跑过去，他想问安钰瞳发生了什么，可是安钰瞳的情绪很不稳定，没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迟钝的眨了下眼睛，安钰瞳对颜程颢摇摇头，随后缓缓的垂下了眼睛把头转向另一边。
其实很疼……心脏很疼……
他之前是做了什么事让苏瑾南这么厌烦他吗？厌烦到只是想和他上床，连个好脸色都不舍得给他？
苦涩在心底深处蔓延，酸涩和难过交织成一张大网，逐渐包裹着他整颗心脏。
在办公室里颜程颢询问着安钰瞳的情况，由于医生没有安钰瞳的病例，只能通过颜程颢的说明初步诊断。
医生说道：“你朋友会这样应该是他的记忆受到刺激造成的，这种情况无法避免，只能尽量不要去刺激。”
颜程颢低下眼，了然的点头。
等他回到病房时安钰瞳已经不在了，望着空空的病床他有些着急的出去寻找。
刚走出病房门口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瞳瞳：[颜程颢今天谢谢你，我有事先走了。]
瞳瞳：[今天的医药费你发我一下，我转给你。]
安钰瞳离开医院后没有回家，他打了车去了江边，漫无目的地站在江边上看着江面。
偶尔一阵风拂过，江面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水中心荡漾开，缓缓的向两边扩大，又缓缓的消失不见。
亮起的路灯映照着光亮，把江面荡起的涟漪映的更加的透亮，却无法让人心平静下来。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掠过时吹动着安钰瞳T恤的衣角，他的手搭在江边的围栏上，垂下的眼睫轻微抬起晲着又被风拂动的涟漪。
通过那么梦想起的那段记忆一直在他的脑海环绕，苏瑾南冷淡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掠过震颤着他的耳膜。
他知道的，知道苏瑾南不喜欢他做的饭，可是这段记忆清晰的展现在他的脑海时他只会比之前还要难过。
心底传来刺痛的虫洞此刻就像是被一盏很亮的灯照着，强迫他看清自己心里被虫蚁啃噬的地方溃烂模糊到什么程度。
“嗡嗡嗡——”
“嗡嗡嗡——”
手机传来震动声，安钰瞳看了眼手机，晲着上面的备注缓缓出神。
手机震动了很久，久到系统自动挂断之后又震动起来，震得他的掌心发麻。
安钰瞳晲着震动的手机恍惚了好一会儿，这通电话过后持续的震感消失，随之是短促的震感。
发来信息传来的震动。
瑾哥：[小瞳你在哪？怎么不接电话？]
瑾哥：[你不在片场是去吃饭了吗？]
瑾哥：[我很担心你。]
安钰瞳晲着苏瑾南发来的信息呆了会儿，又吹了好一会儿的风他才发了条信息过去。
[刚才去吃了个饭，我待会回去。]
不远处只被灯光映照到一小部分的小角落里站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修长的身影藏在被柱子挡住的角落里，看着站在江面望着江面好看的青年，他拿着手机的手缓缓握紧。
手机震动下，传来一条信息。
宝宝：[刚才去吃了个饭，我待会回去。]
在安钰瞳拍摄结束前他去片场接安钰瞳，可他们的的拍摄很顺利比预定的时间要早完成拍摄。
安钰瞳昏倒时没什么人看到，颜程颢抱着他从侧门出去，大家基本以为他们只是拍完就离开了片场。
在片场没看到安钰瞳他打了很多电话，可是一个也打不通，都是没人接听。
苏瑾南找不到安钰瞳时他担心的找了很多地方，甚至后悔没有在安钰瞳手机里安装定位。
后来着急的来到江边时他睨见安钰瞳的身影一直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松了下来，可下一刻心脏却绷的更紧了。
安钰瞳的脸色惨白，穿着白色的薄T恤站在江边，夜晚的凉风拂动着他衣服的衣角，把他纤瘦的身形勾勒出来，很是让人心疼。
苏瑾南想上前紧紧的抱住安钰瞳，可是收到短信的一刹那他停住了脚步。
所幸的是安钰瞳回完信息后在江边待了几分钟就回去了，苏瑾南先他一步回到家给他放好热水。
晚上的风凉，他害怕安钰瞳吹了那么久的江风会着凉。
“小瞳回来啦？”苏瑾南早早敛起了情绪，温柔道，“刚放好热水，去泡个澡。”
安钰瞳呆了两秒，才缓缓抬起头说“好”。
在浴室里，安钰瞳泡在浴缸里，浴缸里的热水放了舒缓的浴盐，水融开后变成了好看的淡蓝色，蒸腾的热气让他的脑袋平静了些。
仰靠在浴缸边上，他眼神涣散的不知道望着哪里，忽然间他的手紧攥着浴缸的边缘，气息有些乱。
回过神他坐直身体，浓密的长睫低垂，忽而哽咽的轻笑了声：“……我得更乖些……”
他洗完澡出去，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苏瑾南伸手拿过毛巾帮他擦头发，动作轻柔的让安钰瞳下意识的没敢动。
这一瞬间的苏瑾南和他想起的那段记忆的苏瑾南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闪过，最后却定格在那段记忆里苏瑾南冷淡的眼神中。
“我自己吹吧。”安钰瞳拉住要去给他拿吹风机吹头发的苏瑾南，扯出个笑说道，“瑾哥你吃饭了吗？你先去吃饭吧，我自己吹就好。”
苏瑾南愣住，晲着安钰瞳在柜子拿吹风机的背影僵住的手握成拳紧了紧。
安钰瞳吹完头发后看见苏瑾南还在房间，他笑着道：“瑾哥你洗澡吧，我看会儿剧本。”
拿着剧本他出了客厅，坐在沙发上他随意的翻开剧本，上面的一个字他都看不进去，垂下来的手不自觉的捻着指尖。
指尖被他捻的泛白，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
他不断的捻弄着自己的手，痛感能让他清醒，能让他混乱的脑袋冷静下来。
“小瞳，我们去睡觉吧，很晚了。”苏瑾南洗完澡出来，他把热好的牛奶递给安钰瞳，拿过他手里的剧本道，“喝点热牛奶。”
安钰瞳道了谢接过牛奶把整杯喝完，然后在苏瑾南伸过过来拿牛奶杯子前起身去厨房把杯子洗好。
苏瑾南听着厨房传来的水声，回想着刚才安钰瞳小心翼翼的态度眼眸黯淡下来。
安钰瞳似乎……比昨天还要小心谨慎。
睡觉时安钰瞳和苏瑾南道了晚安便侧着身睡下，他面对的那边可以看到窗外。
窗帘没有拉紧，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映射进来，落在了地毯上，晲着地毯上的那抹光亮，他微垂着眼眸出神。
“小瞳，睡过来些，会掉下去。”苏瑾南的手伸过来想把他捞回到自己怀里。
感受到温热的体温时安钰瞳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下，脑海恍然闪过今天记起的记忆画面。
他下意识从床上起身，回过神时有些慌乱的说着“对不起”：“瑾哥我、我忽然想起点事，我明天有场戏挺难的，我、我去看看剧本你先睡吧。”
犹如落荒而逃似的他随手拿了剧本离开了房间，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拿着剧本的手还在不断的发抖。
刚才苏瑾南碰到他的瞬间让他想起苏瑾南冷声骂他时淡漠的神色，那天苏瑾南会回来只是恼怒他做饭给王海黎吃了。
以前他做饭等着苏瑾南回来，男人全都知道，但是却一次都没有吃，安钰瞳努力的把眼里的酸涩压下去，他用力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听到房间传来声音他下意识的攥紧剧本。
剧本的纸被他揉皱了许多，他拿着剧本匆忙又慌乱的进了客房，关上客房的门后他靠在门上无力的滑下去坐在地毯上。
今天想起的那些记忆挥之不去，他每次想起都能想到苏瑾南冷淡的看着他的眼神。
“……小瞳？”苏瑾南敲了敲门，嗓音哑了些，“你在客房干嘛？是哪不舒服吗？”
安钰瞳用力的呼吸下，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他尽量平静道：“没事，我、我怕会吵着瑾哥你睡觉，我今晚可能要看很久剧本，我在客房睡。”
苏瑾南站在客房门口要敲门的手顿住，停在了半空中。
安钰瞳早把剧本熟记在心，他根本不用熬夜看剧本，安钰瞳这样说——只是找理由躲着他。
他能感觉到安钰瞳现在似乎很怕面对他，刚才他想把快要掉下床的安钰瞳拉回一些，刚碰到他安钰瞳的反应就很激烈。
安钰瞳想起了哪些？想起了多少？这些他都不知道，但是他能感觉到安钰瞳想起的绝对不是好的回忆。
“……小瞳，我陪你。”苏瑾南放下停在半空中的手，静静地握拳压着自己心中酸胀苦涩的情绪，他轻声道，“我陪你。”
他背靠着门坐下，低下眼看着自己手上即使结疤了还是能看出以前有多严重的伤痕，他按压着那些伤痕，低喃着：“……小瞳对不起，对不起……”
伤疤的皮肤被摁压的泛起着红痕，锐利的玻璃碎片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划在皮肤上时破开最外层的皮割入血肉，血液缓缓涌出，染红了玻璃碎片锋利的一角。
这些疼痛并不能弥补什么，可是他还是想去经历安钰瞳经过的痛，可这些痛根本不及安钰瞳的万分之一。
安钰瞳除了身体上因为他的原因导致的伤痛，心里的伤更疼更让他崩溃。
那两年他把安钰瞳小心翼翼捧给他的真心狠狠的揉捏磨碎，他带给他的委屈和痛苦也早就把安钰瞳眼里纯真的笑意一并毁掉。
心口破开的口子被撕裂的越来越大，苏瑾南深深吸了口气把心里的窒息感压下。
他低下眼把手里锋利的玻璃碎片狠狠的划过，滚烫的鲜血涌出，能看见伤口上触目惊心的血肉。
“……小瞳，对不起……”
……
翌日安钰瞳从梦里惊醒，他又梦见了昨天记起的那些记忆。
下意识的蜷缩着身体，他睁开眼睛看着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的光线，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到窗帘边上拉开了窗帘。
天边只露出一点鱼肚白，天还没完全亮。
亮着微弱光亮的路灯与鱼肚白融合起来，只有浅淡的亮光，周围寂静的只有被风拂过轻轻摇动的叶子。
莫名的有些忧伤。
朝稍远处看去，晲着那个湖泊安钰瞳长睫轻轻眨了下，眼里看不出情绪，却很让人心疼。
坐在窗台上，他靠着冰凉的瓷砖睨望了好一会儿湖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等到七点多时他开了房间的门打算出去，在开门的瞬间他忽然有些无措，他该和苏瑾南说什么？
自从这些天记起了这些零碎的记忆，他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和苏瑾南讲话了。
每次对上苏瑾南温柔的眼眸他总会害怕下一秒苏瑾南像他想起的记忆里的一样对他冷淡，会冷声骂他不乖不听话。
“小瞳，你醒了？”门刚被他打开门口就传来苏瑾南的声音。
看着苏瑾南越来越靠近自己，他一边下意识的后退一边无措的搓弄着自己的手。
退到后面的柜门上退无可退，在苏瑾南走到他面前时他才抬起头扯出一抹笑道：“瑾哥早！”
他的视线不知道往哪看，只好撇开视线朝一边慌乱的看：“瑾哥你要吃早餐吗？待会你还要去公司那你先吃早餐吧。”
“我先把剧本拿回去——”安钰瞳刚要走苏瑾南忽然直接抱住他，苏瑾南的嗓音哑沉，比以往还要低沉，眼底笼着一抹浅淡的阴影，似乎一夜没睡。
安钰瞳身体僵住，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苏瑾南还穿着昨晚的睡衣，脸色笼着一层倦意，他紧紧的抱着安钰瞳，哑声恳求道：“……小瞳，别这样，求求你……”
昨晚他在安钰瞳住的客房门口待了一夜，一直守到安钰瞳刚才开门的时候。
他知道现在安钰瞳躲他，可他受不了，他宁愿安钰瞳骂他也不愿安钰瞳一直避开他。
房间里飘荡着血腥味，安钰瞳刚才面对苏瑾南一直很慌乱没注意，现在才后知后觉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
睨见苏瑾南被血浸透的绷带，白色的绷带已然变成了灼目的红色，安钰瞳顿了好一下才扯着苏瑾南的衣角道：“……瑾哥……你的手又、又出血了……”
“不碍事。”苏瑾南抱着安钰瞳一刻一秒也不想放开，他的声音哑沉，胸腔鼓动着苦涩和郁燥。
刚才他动的时候又把伤口给扯裂开，血顺着浸透了的绷带渗出，顺着手臂缓缓流下。
“医生，要看医生……”安钰瞳推开苏瑾南，赶忙拿起电话给医生打了电话。
“小瞳……”苏瑾南看到终于肯多看自己一眼的安钰瞳眼神温柔，虽然安钰瞳是因为他手上的伤口才肯多看他一眼，但他对此也很知足了。
要是可以因此换的安钰瞳多看他一眼，他就算流再多的血口子裂开的更甚也不在乎。
“不要躲我好不好？”苏瑾南手抚上安钰瞳的脸轻轻的抚摸，“对不起……宝宝，你恨我也没关系，可是不要躲我……”
安钰瞳半垂着眼睫，帮苏瑾南缠着绷带的手顿了下，随后继续缠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心里的钝痛蔓延开让他有些无措。
“医、医生快来了。”安钰瞳眨了好几下眼睛，帮苏瑾南刚缠上的绷带又被没能止住的血渗透。
“医生怎么还不来？”睨见被浸透成血色的绷带他的语气有些着急，正欲给医生打电话门铃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安钰瞳赶忙站起来离开房间去开门。
医生看到苏瑾南伤的瞩目的伤口默默的叹了口气，虽然他见过好几次苏瑾南这样的伤口，可每次见到都忍不住叹气。
每次帮苏瑾南处理伤口时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他都感叹苏瑾南的隐忍程度，有几次苏瑾南在安钰瞳不在时甚至还要求不打麻醉直接缝针。
不打麻醉缝针是最受罪的，虽然他不理解可他也不敢忤逆苏瑾南，每次见到苏瑾南淡漠的脸他差点真以为不疼。
失血和不打麻醉缝合伤口时的疼痛让苏瑾南脸色苍白了些，要不是看见他的脸色有变化，医生还真差点以为他是没有痛觉的。
“苏总，这次又不打麻醉？”医生朝外看了眼安钰瞳，只有安钰瞳不在时他才敢这样问。
苏瑾南“嗯”了声：“直接缝。”
医生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抬眼又看了看苏瑾南，最后还是没敢忤逆苏瑾南的话。
缝针时苏瑾南还是像以往一样一声不吭，安钰瞳伸手想去摸下苏瑾南的脸问他“疼不疼”，手伸到一半顿了下收了回去。
他偷偷看了眼苏瑾南的脸去问医生：“医生打了麻醉缝针还是会疼的吗？还是因为是之前失血的原因？”
医生明白安钰瞳问的是什么，要不是因为苏瑾南的脸色比之前要苍白些，他真没能看出苏瑾南有没有打麻药。
视线转向苏瑾南，和苏瑾南凌厉的眼眸对上视线后医生转回头说道：“安先生你不用担心，苏总打了麻药不会疼的。”
“小瞳，没事的。”苏瑾南握着安钰瞳的手，刚才淡漠的眼眸此刻裹满了温柔。
安钰瞳点点头，他被苏瑾南握着的手没敢动，僵了一瞬他才慌乱的抽出自己的手道：“瑾哥我给你叫早餐吧，叫你喜欢吃的。”
点了外卖，安钰瞳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他握着刚才被苏瑾南握着的手，担心和难过一起交混涌上来。
被苏瑾南碰到的瞬间他总会想起昨天想起的那些记忆，哪怕他再担心苏瑾南，可他被苏瑾南碰到的瞬间还是会下意识的僵住和无措。
外卖到的很快，医生缝完针后外卖也到了。
安钰瞳把苏瑾南喜欢的粥推到他面前，帮他掀开盖子说道：“瑾哥小心烫。”
苏瑾南勺起一勺吹凉，喂到安钰瞳嘴边：“宝宝吃。”
安钰瞳怔了下，听着这声“宝宝”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望着苏瑾南的脸恍惚间他脑海快速闪过一些看不清的片段，耳边掠过好一些声音。
“安钰瞳我很忙！”
“安钰瞳你以为你做的饭很好吃？”
“安钰瞳你觉得他会看上你做的那些饭？”
“安钰瞳你能不能乖一点？”
“安钰瞳……”
“安钰瞳……”
……
安钰瞳……宝宝……
“瑾哥……”安钰瞳放在背后的手用力的掐了下自己另一只手，他想用疼痛逼自己清醒，努力压下自己混乱的心绪以及头脑混乱的记忆，他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宝宝的？”
回忆起苏瑾南刚叫他“宝宝”的时间，他半垂着的长睫抬起：……“瑾哥，你以前不是这样喊我的对吗？”
他想了想，捏住自己的手的力度大了些，缓了一下他说道：“……除了小时候，之后你喊我安钰瞳的是吗？Tongtong的话……好像也有……？”
脑袋混乱的紧，他记不得了，只是有这方面的感觉，凭着直觉说出来。
记起的小时候的记忆里苏瑾南一直都是喊他“桐桐”“宝贝”，也有过“宝宝”，之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起的记忆里苏瑾南似乎一直喊的最多的是“安钰瞳”。
“tongtong”……不多的次数是在什么时候喊的他记不得了。
他努力的想着，脑袋刺疼的让他忍不住蹙了下眉，心脏也开始钝痛起来。
苏瑾南顿了顿，对上苏瑾南呆愣懵然的眼睛，他薄唇微启，可是喉间却有点哽住。
“小时候会喊……”他道。
安钰瞳点点头，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除了小时候，之后你好像是喊我安钰瞳的，Tongtong的话……记不得了……”
这次他没用疑问句，而是用了陈述句。
“小瞳，称呼我会改，你喜欢我喊什么我就喊什么，只要你喜欢我都会改！”
安钰瞳摇了摇头：“没关系的，瑾哥你想怎么叫就叫吧。”
话音刚落他的心脏深处又疼了起来，他使劲捏着自己的手让自己保持冷静，他无意识开口说道：“……不、不要喊tongtong……”
苏瑾南怔住，以前的记忆猛地从心底深处涌上灌入他的脑海里。
和安钰瞳分开后他记得某次不小心撞见王星银劈腿找了女朋友的事他忐忑的跑去找安钰瞳，可那时候安钰瞳神色很平静。
问他：“所以呢？”
所以呢？
晲着安钰瞳漂亮淡然的眼睛他心里满是恼怒和妒忌，王星银竟然敢劈腿？凭什么她劈腿可以得到安钰瞳的原谅，而自己却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缓了几秒他把心里的苦涩咽下去，低声问道：“……你知道？”
安钰瞳淡淡开口：“知不知道有关系吗？”
苏瑾南怔了几秒，心里像是被一只手紧揪着，连呼吸都哽咽了下。
安钰瞳刚才那句“知不知道有关系吗”一直在他耳边环绕，前所未有的难堪感席卷而来。
他没想过安钰瞳对王星银的容忍度这么高，安钰瞳不能接受自己是替身，却可以接受被劈腿吗？
尽管知道安钰瞳对自己早已没了感情，可真切见到安钰瞳对王星银的容忍与理解时，他忍不住的紧握着双拳。
深呼吸一下，尽力压着胸腔涌动的情绪，他平复着呼吸说道：“安钰瞳，你可以容忍她的劈腿，能不能也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安钰瞳轻笑着反问，“我们的包养关系早就结束了，你需要什么机会？”
“这次不是包养。”苏瑾南语气带着点期待，他轻声道，“我可以和你开始你想要的那种关系。”
“我想要的？”安钰瞳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眸，“我想要的就是你以后离我远些。”
“苏总，我其实很不理解你。”他搅动着奶茶里的珍珠，眼里闪过若有似无的笑意，“你是没能找到一个更像的替身觉得可惜？凭借你的财力与势力，还不能挑选你心中完美的替身？”
“不是替身！”苏瑾南一瞬间的冲动，他并不想和安钰瞳吵，可却忍受不了他好不波澜的眼神，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安钰瞳，能不能不要叫苏总？”
在商场上，总有这个总那个总，可这些都显得如此的陌生与疏离，就像是下一秒他们就能变成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晲着安钰瞳淡然的神色，他喉结动了动，轻声道：“瞳瞳……”
“别这样叫我！”安钰瞳忽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抹厌恶，“这个称呼让我恶心！”
……
记忆停在最后一幕，停在安钰瞳望着他时眼底浮现的厌恶，停在他冷声说着“这个称呼让我恶心”这句话上。
刚才安钰瞳说“……不要喊tongtong……”，那他是想起了以前他觉得这个称呼恶心吗？还是潜意识的痛苦让他下意识这样讲？
不管是哪个原因，都像是一根根针刺入他的心脏，把他的心扎的千疮百孔。
“我、我好像得去片场了！”安钰瞳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家。
在路上刚才他和苏瑾南讲的那句话闪现在他的脑海，那句话像是身体潜意识让他讲出来似的，他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tongtong……”靠在出租车的车门玻璃上，他紧紧的捏住早被他折磨的皮肤红了一大片的手。
心脏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鼓动乱撞，他钝痛的心脏恍然间刺疼起来。
去到片场，他没有直接进去。
在外面他深深呼吸了好几下，等到自己的情绪被痛感压下去后才转身进片场。
“瞳瞳！”颜程颢见到安钰瞳立马跑过来，望着他苍白的脸色拧眉道，“瞳瞳你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
视线下移瞥见安钰瞳的手他眉心拧得更紧了，颜程颢拉着他的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手怎么红了一大块？”
安钰瞳抽回自己的手借口道：“不小心弄到的。”
“那天你离开医院后我一直很担心你，给你发消息都说没事。”颜程颢蹙紧眉心，说道，“可是瞳瞳你现在的情况并不比那天好多少。”
想到什么他忙问道：“瞳瞳你是记忆又被刺激到了吗？”
安钰瞳愣神片刻，缓缓地摇头，慌忙出门时他脑子闪过一些片段后一直嗡嗡响。
看到安钰瞳因为失忆遭受的罪，颜程颢眼神沉下来：“要不是因为白家瞳瞳你也不用遭受这些苦，这些年也不用换名字换身份生活！”
白家早该死了！要不是因为白家安钰瞳八年前不会遭遇那场大火，现在安钰瞳更不会失忆。
每次想起安钰瞳因为失忆受到记忆的折磨脸色发白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苏瑾南先出手，他也不会放过白家。
“……换名字换身份……？”安钰瞳疑惑的看向颜程颢。
颜程颢愣了下，似乎完全没想到安钰瞳不知道自己换过名字换过身份，他缓缓的点头：“瞳瞳你不知道吗？”
安钰瞳怎么会不知道？苏瑾南没告诉他吗？
没告诉的原因是什么？是怕触及到他的记忆点还是因为另有原因？
脑海恍然闪过以前的一些记忆，他低下眼若有所思。
“瞳瞳。”颜程颢抬眼对上安钰瞳的眼睛，他说道，“你以前叫玉池桐，还记得吗？”
“……玉池桐……？”安钰瞳怔愣了好几秒，才喃喃自语着。
玉池桐……
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脏会这么疼？
玉池桐……
tongtong……？
脑海忽然响起混着电流声的对话。
“瞳瞳……”
“别这样叫我！这个称呼让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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