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同步仪
阅书阁这栋屋子确实不是实验室，但因为格拉西亚先前布置的防盗系统和门口那一串具有威慑力的头颅，整栋屋子的防护措施十分完备，更适合做展示台。
“神经复制芯片项目的展示区在这里。”莱娅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一路来到走廊尽头，在门口略微停了停，“您对这个项目有兴趣吗？”
她这话是说给格拉西亚听的。
“坦白说，目前兴趣不是很大。”格拉西亚直白地回应道，“思维和身体如果能分开，当初不就给了你……脱身的机会？”
他后半句话是对着克洛斯说的。
克洛斯懒得理他，嘴上轻哼，心里骂滚。
格拉西亚进了屋，和莱娅在光脑屏幕前观实验过程和结果分析。
但克洛斯在门口兴致缺缺地停住了脚步，在原地站了半晌，转身去走廊里的其他屋子。
一个房间就只是一个展示台，房门上都标明了实验名称。
他依次走过，见“神经干扰场”“脑区定向破坏”“人工可控心理疾病”。
他离原先那种平凡愉快的普通生活越来越远了。
最靠近楼梯的房门上显示的项目克洛斯很熟悉。
“中枢神经系统兴奋剂”。
狗杂种格拉西亚。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底突然升起某种淡一切的空虚感。
药物提高了他的愉快阈值。
狗杂种格拉西亚！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莱娅的声音在克洛斯背后响起，“不过兴奋剂的应用研究已经相当成熟了，提升空间很小。”
“戒断研究呢？”克洛斯问她。
“同样成熟。”莱娅回答他。
克洛斯微微挑眉，转过身来：“有多成……”
莱娅猛地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踮脚吻上他的嘴唇。
克洛斯下意识地后退，但一想到面前这是个机器人，又放心地卡住对方的喉咙，把她推开了：“你干什么？”
莱娅的皮肤拟真度极高，柔软细腻，只是冰凉如铁，简直像……死人的皮肤。
她舔舔濡湿的嘴唇：“14号卡西-酮碎叶，减轻惊恐作、焦虑易怒；红檬口味苯乙-胺贴，改良胸腔疼痛、紧；89号氯胺-酮伴氟哌啶醇，抑制谵妄。当前状态：轻度成瘾，可控。”
克洛斯反应过来了——这机器人还能识别身体状态？
莱娅甜甜一笑：“不用担心，先生，您当前的状态还在可控范围内。不如来试玩我们的新游戏吧。”
她牵着克洛斯的手向走廊深处走。
格拉西亚已经去了另外一个房间，听见声音，从屋里探出头来：“怎么了？”
“先生同意和您一起试玩啦。”莱娅愉快地告诉他。
“等等，”克洛斯觉得不对劲，“谁同意了……”
他被莱娅踉踉跄跄地拉进屋里，像个玩偶似的被格拉西亚接过去。
“全息模拟器，前期开已经完成，时机一到就能推向市场。”莱娅捧着手里的游戏头盔，向他们介绍，“鬼医已经答应，二位可以先试玩前章。”
“这才是你来的目的，格拉西亚？”克洛斯听明白了，“来玩游戏？”
“来嘛。”格拉西亚按着他的肩膀，“还没有对外开放的新游戏！”
“什么游戏？”克洛斯觉得他的语气有点不怀好意，“我不想玩。”
“我的随从，你这样说，我可太伤心了，”格拉西亚搬出这一套说辞压他，“我又不会吃了你。”
“是生存冒险类喔，先生。”莱娅抬手点开光脑屏，点出一片白茫茫的风雪。
一望无际的冰原上，一个人影孤独地跋涉。
克洛斯的注意力被游戏页面吸引：“这个……”
“复刻人类早期生存过程是永恒的主旋律，也是当前游戏研的主流内核。”莱娅向他解释，“今天的预约就是体验‘雪原’。”
她向客人们颔致意。
格拉西亚轻轻揉动克洛斯的肩头：“我想玩。”
“你玩啊。”克洛斯把他的手挥开，“我没拦着你。”
“只有双人模式。”格拉西亚告诉他。
克洛斯转过身来，直面对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格拉西亚闻言，夸张地睁大眼睛，“你也享受到了游戏的乐趣！”
“我也可以选择放弃这种乐趣。”克洛斯的表情很冷漠。
格拉西亚眯起眼睛，似乎在评判。
也只是似乎。
他盯着克洛斯脖颈上的电磁项圈，思索到底是用电圈把人强制放倒，还是让渡自己的部分利益，去换对方的服从和认可。
有这必要吗？
克洛斯盯着格拉西亚，眉头轻皱，眼睛微眯，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唉，小可怜——其实他没犯什么错。
格拉西亚在心里叹气：“好吧，宝贝儿，你想要什么啊？”
“戒断药物。”克洛斯告诉他，“恢复到我半年前的身体状态！”
“多大点事儿。”格拉西亚笑了，向他伸出手，“来吧。”
“你同意了？”克洛斯向他确认，“足量的戒断药物？保证我身体恢复？交换陪你玩雪原？”
“同意了，宝贝儿，快来。”格拉西亚连连招手。
屋里有两个并列的红色游戏躺椅。
莱娅替他们戴上游戏头盔，协助两人躺下：“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游戏即将开始。”
到目前为止，这个“新游戏”的流程和克洛斯以前接触过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
他不太明白：“这游戏新在哪里？”
光脑屏幕上出现了几行字：
雪原2286次运行测试。
生存模式。
难度：普通。
数值：默认。
参与方式：浸入式。
游戏载入中。
莱娅一直盯着加载页面，良久，如梦初醒地转向克洛斯，向他介绍：“新颖之处在于游戏设备。头盔内还配置了感官同步仪——当然，安全性能毋庸置疑。”
“感官……同步？”克洛斯不太能理解这个词，“什么意思？”
但光脑的速度比莱娅的语速更快。
载入成功。
莱娅现根本没有时间解释，干脆放弃了长篇大论，换上人类最喜欢的情绪抚慰，露出宁静、柔美的微笑：“游戏会告诉您一切，先生。祝您玩得愉快。”
风雪、寒冷、饥饿，这种事情放在以前，也许还算得上重点，但在“两人一体”的窘境下，什么重点都得靠边站。
克洛斯好不容易争到身体的掌控权，气得骂出声：“格拉西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的声音透过颅骨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变了调子——比他自己的声音低沉，又有点像格拉西亚的说话声，但语调更高，也许“融合体”的形容更恰当。
“融合体”就是他们现在的状态。
雪原的宣传片上没有误导他们——空茫的雪原上只有那一个角色。
两个玩家，一个角色。
浸入式游戏把他们俩的思维塞进了一个身体。
这就是感官同步仪。
——名副其实。
“不是……很有新意吗？”格拉西亚开了口。
克洛斯不受控地跟着他一起张开嘴：“不是……很有新意吗？”
话音未落，他的嘴角向上微微一挑。
他甚至能察觉到格拉西亚说话时一贯的轻快情绪，
克洛斯懒得回应对方，向前迈了一步，但格拉西亚和他一样选择了向前走。
他们一人迈左腿，一人迈右腿，人物顿时像个小跳蛙似的往前一趴，栽在雪地里，满脸扑的都是雪沫。
克洛斯很生气、很无语、很想泄，但嘴巴咧开、眼睛弯起、胸腔震动，出笑声：“我们怎么这么默契啊？”
默契个屁。
“起来了，宝贝儿，”这回是格拉西亚在主导，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去找吧。”克洛斯被风雪吹得额角作疼，干脆甩手做一个贵族老爷，“动作快点。”
“放弃希望了？”格拉西亚舔舔满是雪沫的嘴唇，“身体交给我？”
克洛斯被迫舔了嘴唇，猛地醒悟——他的身体不能就这样交给格拉西亚，不然安顿下来之后，格拉西亚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现在的重点应该放在争夺身体的主动权上。
他不能自暴自弃。
克洛斯呼出一口气，心跳开始加速：“一起走。”
“你怎么这么激动？”格拉西亚抬手抚摸着自己冰凉的胸膛。
克洛斯被他摸得寒毛悚立，甩开手臂催他上路：“走！”
前行的途中，他们为了争夺主导权互不相让，身体因为矫枉过正不时翻倒，衣衫很快蓄起融化的雪水，身体状况一度逼近危险值边缘。
“快死了？”克洛斯很高兴。
死了游戏就结束了。
“死不了，我见房子了。”格拉西亚向前方眺望。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凸起，像一个遗落在风雪中的精致饰品。
克洛斯也见了：“那是……冰屋？”
“没错。”格拉西亚点点头。
“进到那儿就好了？”
“阶段性胜利。”
他们与冰屋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挣扎着向前奔了一阵，终于赶在身体完全虚脱前冲到了冰屋门口。
门闩上裹着扎手的毛皮。
克洛斯被毛皮刺得手疼，但一想到格拉西亚也会疼，顿时觉得手上的疼痛不算什么，高高兴兴地进了屋子。
格拉西亚显然现了他的愉快心情：“你怎么了？”
克洛斯觉得，这种一切暴露在他人眼皮下的感觉真的太憋屈了：“赶紧结束游戏，我要走了。”
“我觉得挺好玩的。”格拉西亚委屈地鼓起嘴。
克洛斯不自觉地跟着他鼓起嘴，语气还带着残存的委屈：“这种游戏适合默契的情侣玩。”
“不要给自己设那么多限制嘛。”格拉西亚如此回应。
克洛斯没理他，扫视冰屋里的设施。
这间冰屋显然只是一个临时居所，厚重的褐色动物皮毛铺了满地，门口也封着兽皮，将寒风堵得严严实实；屋里堆了一摞柴火、碎叶，还有一口笨重的铜锅，里面装着雪块。
克洛斯盯着铜锅转不开眼睛，想象着锅里咕嘟嘟地煮着水，舌头顿时干燥起来。
格拉西亚又舔了舔嘴角：“渴了？”
克洛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否认，又觉得没意义：“闭嘴。”
格拉西亚轻笑起来，抬手揉了揉自己——克洛斯的脸颊。
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在碎叶里摩擦起一小撮火苗，但火苗太小，一加木头就会被压熄，不得不等系统刷新新的叶子，堆出足够大的火苗，这才往里送木头。
格拉西亚的动手能力显然比克洛斯强，烧火的工序进行得有条不紊，得克洛斯心里痒痒，顽强地与对方争夺主动权，想自己亲自动手。
格拉西亚现另一个灵魂成了自己取暖的阻碍，倒没觉得生气，只是无奈：“你行不行？”
“不行也能行。”克洛斯向火堆里一片一片送叶子，声音很愉快。
格拉西亚就不再阻拦他了。
雪块在铜锅里化开，变成温水，又变成热水。木头噼噼啪啪地燃烧，将冰屋映得暖意融融。
克洛斯突然觉得很温馨。
他轻轻出了一口气。
残酷的生存环境确实能激刻在基因里的奋斗冲动。
生存是永恒的主题——这话真的没错。
格拉西亚托着脸，盯着面前噼啪的柴火：“高兴啊？”
“高兴啊。”克洛斯的说话内容没变，只是语气轻盈了一点。
格拉西亚抬起指尖，轻敲脸颊。
克洛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被寒冷冻僵了意识，又或者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两人一体的设定下，他们都不见人物的模样。
只有莱娅能见。
她来到光脑屏幕前，放大画面，也放大了人物的面容。
“雪原”的人物初始形象是一个面容憨厚的壮年男子。但现在，因为玩家的介入，人物五官生明显变化，变得更加俊美、身材更加高大，黑蓝瞳，竟然有点像克洛斯和格拉西亚的结合体。
但莱娅对他们长成什么样一点也不感兴趣。
她确认了游戏进展正常，张口向通讯频道汇报：“‘艺术家’已经进入雪原。”
“怎么样？”鬼医的声音在莱娅的耳道里响起。
“体内的植入体一切正常，”莱娅告诉他，“正在扫描另一位客人的状况。”
“还需要多久？”
“已完成。”莱娅的回答让人很省心，“原生人类，无植入体。”
“原生人类？”鬼医的语气很惊诧，“一个植入体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莱娅确认。
“纯粹的材料！”鬼医赞叹道，“他和‘艺术家’是什么关系？能不能把他买来？”
“可能有点困难。”莱娅道，“他体内有89号兴奋剂。”
“哪一款？”鬼医研究的东西太多，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氯胺-酮和氟哌啶醇的组合。”莱娅告诉他。
“嚯，那可是个好东西。”鬼医有些惊诧，“这样，现在先追踪他的去向，等‘艺术家’失去兴趣了，我们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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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是说给格拉西亚听的。
“坦白说，目前兴趣不是很大。”格拉西亚直白地回应道，“思维和身体如果能分开，当初不就给了你……脱身的机会？”
他后半句话是对着克洛斯说的。
克洛斯懒得理他，嘴上轻哼，心里骂滚。
格拉西亚进了屋，和莱娅在光脑屏幕前观实验过程和结果分析。
但克洛斯在门口兴致缺缺地停住了脚步，在原地站了半晌，转身去走廊里的其他屋子。
一个房间就只是一个展示台，房门上都标明了实验名称。
他依次走过，见“神经干扰场”“脑区定向破坏”“人工可控心理疾病”。
他离原先那种平凡愉快的普通生活越来越远了。
最靠近楼梯的房门上显示的项目克洛斯很熟悉。
“中枢神经系统兴奋剂”。
狗杂种格拉西亚。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底突然升起某种淡一切的空虚感。
药物提高了他的愉快阈值。
狗杂种格拉西亚！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莱娅的声音在克洛斯背后响起，“不过兴奋剂的应用研究已经相当成熟了，提升空间很小。”
“戒断研究呢？”克洛斯问她。
“同样成熟。”莱娅回答他。
克洛斯微微挑眉，转过身来：“有多成……”
莱娅猛地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踮脚吻上他的嘴唇。
克洛斯下意识地后退，但一想到面前这是个机器人，又放心地卡住对方的喉咙，把她推开了：“你干什么？”
莱娅的皮肤拟真度极高，柔软细腻，只是冰凉如铁，简直像……死人的皮肤。
她舔舔濡湿的嘴唇：“14号卡西-酮碎叶，减轻惊恐作、焦虑易怒；红檬口味苯乙-胺贴，改良胸腔疼痛、紧；89号氯胺-酮伴氟哌啶醇，抑制谵妄。当前状态：轻度成瘾，可控。”
克洛斯反应过来了——这机器人还能识别身体状态？
莱娅甜甜一笑：“不用担心，先生，您当前的状态还在可控范围内。不如来试玩我们的新游戏吧。”
她牵着克洛斯的手向走廊深处走。
格拉西亚已经去了另外一个房间，听见声音，从屋里探出头来：“怎么了？”
“先生同意和您一起试玩啦。”莱娅愉快地告诉他。
“等等，”克洛斯觉得不对劲，“谁同意了……”
他被莱娅踉踉跄跄地拉进屋里，像个玩偶似的被格拉西亚接过去。
“全息模拟器，前期开已经完成，时机一到就能推向市场。”莱娅捧着手里的游戏头盔，向他们介绍，“鬼医已经答应，二位可以先试玩前章。”
“这才是你来的目的，格拉西亚？”克洛斯听明白了，“来玩游戏？”
“来嘛。”格拉西亚按着他的肩膀，“还没有对外开放的新游戏！”
“什么游戏？”克洛斯觉得他的语气有点不怀好意，“我不想玩。”
“我的随从，你这样说，我可太伤心了，”格拉西亚搬出这一套说辞压他，“我又不会吃了你。”
“是生存冒险类喔，先生。”莱娅抬手点开光脑屏，点出一片白茫茫的风雪。
一望无际的冰原上，一个人影孤独地跋涉。
克洛斯的注意力被游戏页面吸引：“这个……”
“复刻人类早期生存过程是永恒的主旋律，也是当前游戏研的主流内核。”莱娅向他解释，“今天的预约就是体验‘雪原’。”
她向客人们颔致意。
格拉西亚轻轻揉动克洛斯的肩头：“我想玩。”
“你玩啊。”克洛斯把他的手挥开，“我没拦着你。”
“只有双人模式。”格拉西亚告诉他。
克洛斯转过身来，直面对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格拉西亚闻言，夸张地睁大眼睛，“你也享受到了游戏的乐趣！”
“我也可以选择放弃这种乐趣。”克洛斯的表情很冷漠。
格拉西亚眯起眼睛，似乎在评判。
也只是似乎。
他盯着克洛斯脖颈上的电磁项圈，思索到底是用电圈把人强制放倒，还是让渡自己的部分利益，去换对方的服从和认可。
有这必要吗？
克洛斯盯着格拉西亚，眉头轻皱，眼睛微眯，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唉，小可怜——其实他没犯什么错。
格拉西亚在心里叹气：“好吧，宝贝儿，你想要什么啊？”
“戒断药物。”克洛斯告诉他，“恢复到我半年前的身体状态！”
“多大点事儿。”格拉西亚笑了，向他伸出手，“来吧。”
“你同意了？”克洛斯向他确认，“足量的戒断药物？保证我身体恢复？交换陪你玩雪原？”
“同意了，宝贝儿，快来。”格拉西亚连连招手。
屋里有两个并列的红色游戏躺椅。
莱娅替他们戴上游戏头盔，协助两人躺下：“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游戏即将开始。”
到目前为止，这个“新游戏”的流程和克洛斯以前接触过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
他不太明白：“这游戏新在哪里？”
光脑屏幕上出现了几行字：
雪原2286次运行测试。
生存模式。
难度：普通。
数值：默认。
参与方式：浸入式。
游戏载入中。
莱娅一直盯着加载页面，良久，如梦初醒地转向克洛斯，向他介绍：“新颖之处在于游戏设备。头盔内还配置了感官同步仪——当然，安全性能毋庸置疑。”
“感官……同步？”克洛斯不太能理解这个词，“什么意思？”
但光脑的速度比莱娅的语速更快。
载入成功。
莱娅现根本没有时间解释，干脆放弃了长篇大论，换上人类最喜欢的情绪抚慰，露出宁静、柔美的微笑：“游戏会告诉您一切，先生。祝您玩得愉快。”
风雪、寒冷、饥饿，这种事情放在以前，也许还算得上重点，但在“两人一体”的窘境下，什么重点都得靠边站。
克洛斯好不容易争到身体的掌控权，气得骂出声：“格拉西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的声音透过颅骨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变了调子——比他自己的声音低沉，又有点像格拉西亚的说话声，但语调更高，也许“融合体”的形容更恰当。
“融合体”就是他们现在的状态。
雪原的宣传片上没有误导他们——空茫的雪原上只有那一个角色。
两个玩家，一个角色。
浸入式游戏把他们俩的思维塞进了一个身体。
这就是感官同步仪。
——名副其实。
“不是……很有新意吗？”格拉西亚开了口。
克洛斯不受控地跟着他一起张开嘴：“不是……很有新意吗？”
话音未落，他的嘴角向上微微一挑。
他甚至能察觉到格拉西亚说话时一贯的轻快情绪，
克洛斯懒得回应对方，向前迈了一步，但格拉西亚和他一样选择了向前走。
他们一人迈左腿，一人迈右腿，人物顿时像个小跳蛙似的往前一趴，栽在雪地里，满脸扑的都是雪沫。
克洛斯很生气、很无语、很想泄，但嘴巴咧开、眼睛弯起、胸腔震动，出笑声：“我们怎么这么默契啊？”
默契个屁。
“起来了，宝贝儿，”这回是格拉西亚在主导，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去找吧。”克洛斯被风雪吹得额角作疼，干脆甩手做一个贵族老爷，“动作快点。”
“放弃希望了？”格拉西亚舔舔满是雪沫的嘴唇，“身体交给我？”
克洛斯被迫舔了嘴唇，猛地醒悟——他的身体不能就这样交给格拉西亚，不然安顿下来之后，格拉西亚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现在的重点应该放在争夺身体的主动权上。
他不能自暴自弃。
克洛斯呼出一口气，心跳开始加速：“一起走。”
“你怎么这么激动？”格拉西亚抬手抚摸着自己冰凉的胸膛。
克洛斯被他摸得寒毛悚立，甩开手臂催他上路：“走！”
前行的途中，他们为了争夺主导权互不相让，身体因为矫枉过正不时翻倒，衣衫很快蓄起融化的雪水，身体状况一度逼近危险值边缘。
“快死了？”克洛斯很高兴。
死了游戏就结束了。
“死不了，我见房子了。”格拉西亚向前方眺望。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凸起，像一个遗落在风雪中的精致饰品。
克洛斯也见了：“那是……冰屋？”
“没错。”格拉西亚点点头。
“进到那儿就好了？”
“阶段性胜利。”
他们与冰屋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挣扎着向前奔了一阵，终于赶在身体完全虚脱前冲到了冰屋门口。
门闩上裹着扎手的毛皮。
克洛斯被毛皮刺得手疼，但一想到格拉西亚也会疼，顿时觉得手上的疼痛不算什么，高高兴兴地进了屋子。
格拉西亚显然现了他的愉快心情：“你怎么了？”
克洛斯觉得，这种一切暴露在他人眼皮下的感觉真的太憋屈了：“赶紧结束游戏，我要走了。”
“我觉得挺好玩的。”格拉西亚委屈地鼓起嘴。
克洛斯不自觉地跟着他鼓起嘴，语气还带着残存的委屈：“这种游戏适合默契的情侣玩。”
“不要给自己设那么多限制嘛。”格拉西亚如此回应。
克洛斯没理他，扫视冰屋里的设施。
这间冰屋显然只是一个临时居所，厚重的褐色动物皮毛铺了满地，门口也封着兽皮，将寒风堵得严严实实；屋里堆了一摞柴火、碎叶，还有一口笨重的铜锅，里面装着雪块。
克洛斯盯着铜锅转不开眼睛，想象着锅里咕嘟嘟地煮着水，舌头顿时干燥起来。
格拉西亚又舔了舔嘴角：“渴了？”
克洛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否认，又觉得没意义：“闭嘴。”
格拉西亚轻笑起来，抬手揉了揉自己——克洛斯的脸颊。
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在碎叶里摩擦起一小撮火苗，但火苗太小，一加木头就会被压熄，不得不等系统刷新新的叶子，堆出足够大的火苗，这才往里送木头。
格拉西亚的动手能力显然比克洛斯强，烧火的工序进行得有条不紊，得克洛斯心里痒痒，顽强地与对方争夺主动权，想自己亲自动手。
格拉西亚现另一个灵魂成了自己取暖的阻碍，倒没觉得生气，只是无奈：“你行不行？”
“不行也能行。”克洛斯向火堆里一片一片送叶子，声音很愉快。
格拉西亚就不再阻拦他了。
雪块在铜锅里化开，变成温水，又变成热水。木头噼噼啪啪地燃烧，将冰屋映得暖意融融。
克洛斯突然觉得很温馨。
他轻轻出了一口气。
残酷的生存环境确实能激刻在基因里的奋斗冲动。
生存是永恒的主题——这话真的没错。
格拉西亚托着脸，盯着面前噼啪的柴火：“高兴啊？”
“高兴啊。”克洛斯的说话内容没变，只是语气轻盈了一点。
格拉西亚抬起指尖，轻敲脸颊。
克洛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被寒冷冻僵了意识，又或者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两人一体的设定下，他们都不见人物的模样。
只有莱娅能见。
她来到光脑屏幕前，放大画面，也放大了人物的面容。
“雪原”的人物初始形象是一个面容憨厚的壮年男子。但现在，因为玩家的介入，人物五官生明显变化，变得更加俊美、身材更加高大，黑蓝瞳，竟然有点像克洛斯和格拉西亚的结合体。
但莱娅对他们长成什么样一点也不感兴趣。
她确认了游戏进展正常，张口向通讯频道汇报：“‘艺术家’已经进入雪原。”
“怎么样？”鬼医的声音在莱娅的耳道里响起。
“体内的植入体一切正常，”莱娅告诉他，“正在扫描另一位客人的状况。”
“还需要多久？”
“已完成。”莱娅的回答让人很省心，“原生人类，无植入体。”
“原生人类？”鬼医的语气很惊诧，“一个植入体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莱娅确认。
“纯粹的材料！”鬼医赞叹道，“他和‘艺术家’是什么关系？能不能把他买来？”
“可能有点困难。”莱娅道，“他体内有89号兴奋剂。”
“哪一款？”鬼医研究的东西太多，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氯胺-酮和氟哌啶醇的组合。”莱娅告诉他。
“嚯，那可是个好东西。”鬼医有些惊诧，“这样，现在先追踪他的去向，等‘艺术家’失去兴趣了，我们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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