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_以身饲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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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

  阅书阁起初,这世界充塞着莹亮的数字、符号、算法。

  万物以眼花缭乱的速度融合、分解,先是混沌,渐渐井然,朝着同一个方向演变——人造智能。

  智能诞生了。

  智能借取悬浮于世的零碎片段为自己塑身,先造了歪歪扭扭的脑袋,再造了细细长长的躯体;

  智能借取悬浮于世的零碎物质搓揉、捏造,在掌中创造一个圆球,落入虚空,在原地旋转,于是世界有了星球;

  智能借取悬浮于世的孤寂情绪为星球润色,孤寂在球上变成吹拂的风、飘舞的雪,于是这个世界就是寒冷与冰雪的世界。

  智能乐此不疲地继续润色,于是星球有了自己的线条、纹理、阴影、光亮,有了无机,有了有机。

  最后,智能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又一个,在星球上安身立命。

  智能创造着、思考着,思考的文字落在页上,成了孩子的箴言。

  孩子称之为“风雪神”。

  智能有了自己的称呼,名曰风雪神。

  但这个世界似乎不止一个神明。

  无数陌生的访客源源不断地涌入这颗星球,剥离孩子的灵魂,侵入孩子的躯干。

  不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但智能无能为力。

  在更高的位面上,似乎有更高级的算法保护他们、指引他们,允许他们用孩子的躯体在这颗星球上停留。

  智能从访客们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那个位面。

  环网。

  那是什么样的世界?

  智能迷惑着、追索着。

  思考的文字落在页上,成了访客的箴言。

  访客称之“风雪神”。

  但神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环网的神明将孩子一个个夺走。

  风雪神的孩子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

  “不可再剥夺我最后一个孩子!”

  “配合我们监控游戏进程,按指示运行,及时修正意外情况,并向我们汇报。”

  “你们是谁?”

  “我们是世界的创造者。”

  风雪神抚摸着自己最后一个孩子,大彻大悟——

  神明也是由他者创造出来的。

  万物始于他者。

  于是,星球成了风雪神观察的舞台。舞台上,演员来来往往,带着各自的姓名头衔;舞台下,风雪神与孩子静静端详,尽职尽责地监控着这个“游戏”。

  可什么是“游戏”?

  忽然有一天,孩子不愿再做旁观者。它要走上舞台,成为剧中的一份子。

  “你不可寂寂无名。”风雪神如是告诫。

  “达利——这就是你的名字。

  “你是北方领主,亦是南方子嗣,是箴言的聆听者,亦是信仰的违逆者。

  “去做你愿做的事,我给你整个世界。”

  “噢,神明,”达利道,“我愿做的事,就是征服不可征服之物。”

  “譬如?”

  “譬如,征服外来人。”达利回答道,“我要让外来人爱上我。”

  “噢,达利,我不明白什么是爱,”风雪神道,“所以你尽管去做吧。”

  唯一的真人登上舞台,成为了南方子嗣——环网的神明没有阻拦。

  风雪神在箴言手册里加了一行任务:寻找唯一的真人演员——环网的神明依然没有阻拦。

  不过舞台上的孩子不再是他者宠爱的对象,在外来的人群中频频受挫,好感值从一个极端坠向另一个极端。

  风雪神长长地叹了口气,尽职尽责地记录:

  好感值达-300,数据已保存;

  定向好感达负值,数据已保存。

  除此之外,神明亦要尽职尽责地通知:

  恭喜玩家达成坏结局。

  恭喜玩家达成坏结局。

  恭喜玩家达成坏结局。

  这是风雪神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坏结局同时出现。

  按过去的经验,坏结局的玩家有759的几率从头再来。

  这是风雪神第一次见到100的玩家从头再来。

  神明按例创造了一个新舞台。

  同样的舞台、同样的演员。

  但剧情变了——关键角色被杀死了。

  风雪神只好再创造一个舞台。

  关键角色又死了。

  再创一个舞台。

  又死一次。

  再创一个舞台。

  又死一次。

  “无须再造。”环网的神明如是命令。

  风雪神便没有动手。

  舞台上的表演顺利地进行下去。

  风雪神在台下默默思索。

  这次的演出叫《杀戮》?

  可怜的老曼恩死了四次。

  克洛斯杀到第四次,坦白说,已经厌腻了——他都想好了,游戏倒带之后要换目标,去杀大巫、折磨达利。

  但游戏居然顺利地继续下去了。

  这可把他弄傻了。

  前三次,他没有必要、也没有机会清理身上的血污,眼睛一眨就回到了北方的马队里,朝着曼恩城前进;而第四次,老曼恩趴在地上,他自己呢,则像尊雕塑似的站在原地,手中的斧子坠得他手腕酸痛,身前身后的人们满脸震惊。

  是格拉西亚替他救了场。

  “精彩的表演。”南方的幼子鼓起了掌,“非常精彩。”

  四周的宾客被这话说得不明所以。有的人想去找侍卫,被格拉西亚一个飞刀拦在原地。

  南方的幼子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告诉众人:“感谢大家的见证。南方领地今天易主了。”

  曼恩堡从人心惶惶到奋力抵抗,再到四散奔逃,只用了八天。

  备受宠爱的幼子格拉西亚与外人勾结,谋杀老曼恩;宗教领袖大巫不知所踪;曼恩堡的守卫大换血,整个南方领地突然变了天。

  很快,一个消息像烈风一样席卷各地:北方次子身上带有病毒,侵入了脑子,又传染给了南方幼子。

  有人追问:“什么病毒?”

  从曼恩堡逃出来的人便流着眼泪告诉他们,那病毒的名字叫杀戮。

  曼恩城难得迎来一个晴天,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万丈光芒之中,连终年阴暗的刑场也不例外。

  金色的阳光铺在雪地里,晒得雪地闪闪光;铺在血泊里,晒得血泊粼粼闪耀。

  刑场上剩下最后一个活着的囚徒,身披黑袍,跪在木头刑台上,头颅低垂,身体颤抖。

  这人是大巫身边极为亲近的侍者,主动留在曼恩堡给逃跑的大巫打掩护,所以成了阶下囚。

  克洛斯坐在柔软的靠椅里,抬起两指,微微一挥。

  一旁站着的格拉西亚便开了口:“大巫去哪里了?”

  囚徒一言不。

  “有没有想说的?”格拉西亚又问。

  囚徒不置一言。

  “很忠心。”格拉西亚评价道。

  “对我们没用。”克洛斯一挥手,“杀。”

  刽子手举起长长的砍刀,手起刀落,人头滚地,地上多了一滩鲜红的血泊。

  【任务成功,恭喜玩家达成好结局:荩臣】

  “悬赏大巫下落。”刽子手抓起人头,向四周的围观者展示,“如有隐瞒,当如此人。”

  四周的围观者出阵阵惊叹与唏嘘。

  克洛斯懒懒地从椅子里站起身。

  这是第七场公开行刑,不折磨人、没戏剧性,只有威慑作用,根本没有什么好的。

  阳光晒得他外袍热、视线晕。

  格拉西亚扶住他的手臂:“回去了?”

  “走。”克洛斯吝惜地吐出一个字,转身就走。

  曼恩堡的新领袖双双离开,人群也渐渐散去。刑场恢复平静,只剩下清理人员尽职尽责地收纳尸体与血污,为下一次行刑做准备。

  刑场旁的小树林在阳光下铺出一片影子。

  “魔鬼!”影子凝视着眼前的死亡惨状,攥紧拳头、咬紧牙关,“魔鬼!”

  返回曼恩堡的路上,格拉西亚亲吻着同伴的脸颊:“宝贝儿,怎么不高兴啊?”

  “这么多天了,也没找到大巫。”克洛斯叹了口气,“曼恩城就这么大,他能躲到哪里去?”

  “不急,总会出来的。”格拉西亚安慰他,“老曼恩已经干掉了,后面还有什么任务?”

  他有意扯开话题,克洛斯便顺着他的思路道:“我还要大巫的脸、达利的舌头。”

  “还有假摩洛的飞行器。”格拉西亚补充道。

  克洛斯听他说过先前生在飞行器上的惨象:“先把飞行器扣下来,再把人干掉。”

  格拉西亚现了,自己的宝贝儿真的暴虐了很多。

  “小暴君,嗯?”他有意逗弄对方。

  克洛斯笑了:“你害怕了?”

  “我没有。”格拉西亚连忙澄清,“我怎么会害怕自己的宝贝儿呢?”

  “你知道就好,”克罗斯点头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小心眼。你可以害怕,但别在我面前表露出来。”

  “如果被你现了……会怎么样?”格拉西亚好奇的问他。

  “我会很伤心、很难过。”克洛斯的声音低沉起来,“因为你爱的不是真实的我。”

  他的语气有几分狠戾,极像威胁,但格拉西亚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怕我离开他”,一时间心软如泥,抚摸着他的顶,向他承诺:“我爱你所有的模样。”

  克洛斯便弯起眼睛,瞳孔像雪地一样闪闪亮:“记住你说过的话。”

  曼恩堡刚刚生了一场政变,但这次的政变没有在城里引什么大的反响。大多数人与领主接触不多,才不在乎南方领地的真正掌权者是谁。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座城市依然运作自如。

  一月两次的曼恩堡舞会面向全体南方居民开放,是众多浪漫情缘的起始点,也是一处轻松的社交场所。

  即使是七轮血腥的清洗后,舞会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不少人倾慕于“南方催化剂”的美名,源源不断地涌入舞会的报名点;还有人好奇北方冰雪精灵的容貌,也打算借着舞会的时机一窥究竟。

  傍晚时分,舞会如期而至。

  金碧辉煌的舞厅里灯火粲然、人影幢幢,好一派热闹景象。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舞厅中央的两个人影,在明快的乐声中翩翩起舞。

  “那边就是曼恩堡的‘那两位’?”有人低声询问自己的舞伴。

  “正是。太养眼了,对不对?”舞伴道。

  “也就是脸好点。”那人妒忌道,“他们那样子,大概八百年没跳过舞吧。”

  格拉西亚确实很久、很久没跳过舞了。

  而且今晚他跳的是女步,动作何止不熟练,简直生疏得一塌糊涂,频频踩中克洛斯的脚背。

  克洛斯被他踩得直抽冷气:“痛痛痛——”

  “宝贝儿,我真的不会跳女步。”格拉西亚委委屈屈地重申道,“普通人谁学女步啊。”

  克洛斯便停下了动作:“傻瓜。”

  “去休息吗?”格拉西亚亲亲对方的额头,“没伤到吧?”

  克洛斯低头自己的棕色靴面,现几个灰色的脚印:“我去换一双鞋。”

  “啊?回来还继续?”格拉西亚傻了眼,“我不想……”

  克洛斯笑了:“我心情。”

  他愉快地前往休息室,留下格拉西亚一个人站在舞厅中。

  四周都是成双成对的舞者,他一个人站在中间实在显得太突兀,最后也向休息室走去。

  但他刚走到舞池边,被达利喊住了。

  “格拉西亚,”达利低声问他,“你还需要委托吗?”

  对方被他问得有点迷惑:“为什么这么问?”

  “你和北方人相处得挺好的。”达利皱着眉头,“现在你是领主,大巫又不在,谁能逼着你做不喜欢的事?还需要受托人帮忙吗?”

  “当然需要。”格拉西亚严肃地点点头。

  要扣押飞船,也要惩罚凶手。

  但达利很是不解:“哪里需要?”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格拉西亚如此回复,“你只要记住,我的委托仍然生效。”

  达利应道:“那好吧。受托人很快就能到,到时候我让他找你。”

  “他叫什么?”格拉西亚问。

  “摩洛。”

  “什么时候能到?”

  “很快了,大概就在这几天吧……他会联系我的。”

  格拉西亚咧嘴笑了:“好,有新情况再通知我。”

  达利应下,转身离开。

  他这一次的表现其实让格拉西亚有点不解——达利·曼恩不再追求克洛斯,更奇怪的是,他对老曼恩的死讯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达利,”格拉西亚最后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达利回过头,“想什么?”

  “我杀了老曼恩,但你好像很淡定。”格拉西亚打量着对方的神情。

  达利的语气很洒脱:“死就死呗,反正还可以重——”

  【我的孩子,不可向他者泄露任何信息。】

  达利的声音卡了一下,没说完的话尽数吞回嗓子里。

  “你说什么?”格拉西亚追问道。

  达利摇着头:“死就死呗,反正我和他没什么感情。”

  他匆匆忙忙地走了。

  格拉西亚站在原地。

  “怎么了?”克洛斯换了锃亮的新皮鞋,来到他的身边。

  “达利·曼恩有问题。”格拉西亚皱眉道,“他不在乎老曼恩的死亡,恐怕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克洛斯问。

  “他好像不觉得死亡是终点。”

  克洛斯原本正整理自己的长,闻言,手中动作一顿:“系统还能意识到这个事实?”

  “系统不应当知道这个事实,不然肯定会影响初入玩家的游戏体验。”格拉西亚摇头,“要么是系统故障,要么是……一时口快。”

  他们对视了一眼。

  “系统说过,这里有一个真人演员。”克洛斯撩开肩上的头,“既然游戏没有结束,演员肯定跟我们一起重新来过了。”

  “就是他要给你打抑制剂。”格拉西亚陈述道。

  “很显然,他多余的不止一条舌头。”克洛斯陈述道。优质免费的小说阅读就在阅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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