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恶与眷顾_以身饲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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憎恶与眷顾

  阅书阁爆炸案后,海源长期处于封闭状态。

  码头上安置的炸/药威力太猛,打扫现场的清理者只找到了西可和珀尔的部分尸身,便顺遂乔卡的传统丧葬习俗,火化后随水飘入大海,又在海边竖起一支纪念杆,供人凭吊。

  常有人来杆前献花祭奠,但两个月过去后,纪念者渐渐少了,鲜花萎靡,在纪念杆四周铺出一小片卷曲的花叶被毯。

  一路上,克洛斯已经听格拉西亚说过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残杀骨肉的残暴父亲。

  真是人渣。

  太阳晒着金沙似的海滩上,热浪和海风混在一起,混出一种温暖、咸涩的迷醉气息。

  克洛斯仰望着纪念杆,明亮日光刺得他眼睛酸:“可怜人。”

  格拉西亚替他遮住眼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她会去哪里?”克洛斯问,“上天堂?”

  “我不知道。”格拉西亚诚实地回答他,“我只知道威尔西会下地狱。”

  “地狱真可怜。”克洛斯叹了口气。

  格拉西亚捏了捏他的脸:“带着西可的份去见威尔西吧。”

  乔卡的海岛星罗棋布,诸多远离大陆的小岛属私人所有,安全性很高,辅以防护设施,可谓天然的牢房。

  海源爆炸后,摩洛第一时间联系当地掮客,购入一个独立岛屿,紧急修缮了岛上原有的建筑,专门为海达·威尔西开辟了一间专有“牢房”。

  牢房是一个三层迷宫,现在经过改造,除了一楼的大厅入口,其余地方都用深灰色的水泥封得严严实实,里面的走道仅有半米多宽,身处其中只能横着走,稍稍一侧身就会被墙卡住。

  整个牢房只有两个出口:一楼的入口和顶楼的出口,各有一个小门,以供送入维生必需的营养成分。但小门开合的时间也有讲究:单数日开一楼,双数日开三楼。为了维生,犯人只能沿着压抑、逼仄、黑暗无光的走道横向前行,在不断变化的曲折迷宫里来回取食。

  海达·威尔西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天了。

  其实牢房一开始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那忠心耿耿、为虎作伥的管家贾德。

  但摩洛命人把贾德的嘴封住,又给他换上了带刺的铠甲,所经之处刮得墙面一片噪音,把威尔西吓得够呛。

  秉持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原则,威尔西不顾一切地拽下了贾德的松脱肩甲,在黑暗无光的迷宫里与曾经的手下殊死搏斗,最后用铠甲上的断刺捅烂了对方的喉咙。

  监控系统一分为二,左边是实时监控,照出一个满身血污、蓬头垢面的落魄人;右边是威尔西的审讯视频。

  格拉西亚抬手把审讯视频的音量调到最大。

  “……你是田狼?”有人问。

  “你们才知道?”威尔西哈哈大笑,“才知道!”

  他的笑声突然停住,被痛苦的哀嚎声取代了。

  透过夜视镜头,克洛斯得清清楚楚,一连串的子弹精准地钉入他的小腿,大概砸进了腿骨里。

  审讯者继续问:“为什么杀赛科?”

  “你管我……”威尔西忍痛低笑,“为什么!”

  又是一串子弹。

  威尔西跪倒在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为什么杀赛科?”审讯者问,“是不是因为你女儿睡了他?”

  “他该死!”威尔西似乎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盖过了疼痛,骂声不断,“他该死!他同情那贱人!我给了他一切权力,他同情她!”

  “同情有错吗?”审讯者问。

  这个问题似乎不太符合主题。

  “他该死,”威尔西说着,声音抽搐起来,“我不缺情人,他算什么东西!”

  “你杀了老婆,睡了女儿……”审讯者冷笑一声,“我们还以为你这次找到了真爱呢。”

  “我不缺情人……我只缺忠臣!真正的荩臣!”

  克洛斯关了审讯视频。

  格拉西亚半半走神,听见最后一句话,突然笑出声:“那他和他那个走狗/管家倒挺般配的。”

  克洛斯瞧了他一眼,表情还算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想起来:“是他对我开的枪?”

  治疗记录里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十二处枪伤。

  “他是直接原因。”格拉西亚回应道。

  “我知道了。”克洛斯微微点头,“我不想见他。”

  “那就不了,我们去乔卡转一转?”格拉西亚安抚地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在他的腕间轻轻滑动,“上次还没去海底裂谷呢。”

  “不,不,我现在不想玩。”克洛斯摇摇头,“我不想留在乔卡。”

  格拉西亚明白,不能让克洛斯长久地仅在这种悲痛的气氛里——既然他已经忘了,就忘得干净一点吧。

  去其他地方散心,换换心情。

  正好摩洛先前和他提了一个任务——相对简单的任务。

  格拉西亚好久没从摩洛那儿拿过任务了。自从他熟悉了环网的运作方式后,就喜欢上了有挑战性的活儿。

  可这一次会带上克洛斯,还是稳妥点好。

  “有什么想法吗,”克洛斯趴在格拉西亚的肩上,探头去他的光脑,“亲爱的?”

  格拉西亚被这个新爱称喊得心脏怦怦直跳。

  亲爱的。

  “我是不是逾越了?”克洛斯注意到对方的神色变化,歪过脑袋,“叫你格拉西亚更妥当?”

  “不不,我喜欢这个称呼。”格拉西亚被他蓝莹莹的眼睛盯得心软,“我来联系摩洛,问问他的任务。”

  格拉西亚的光脑并没有外放声音,克洛斯只见了摩洛身形,和他打了个招呼,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他一个人静悄悄地来到监控屏前。

  迷宫里面的人似乎崩溃了,横站在走道里,扶着面前的墙壁重重地捶打,身体向下滑落,却因为走道太过狭窄,被卡在墙壁里,无法蹲下。

  身后的格拉西亚正在说话,但克洛斯没有听。

  他面无表情地依次按下监控屏边的功能键——冰水、音浪、眩光……

  屏幕里的人向侧边连连退却,但走廊里没有空地回转,他的身体也无法瑟缩,只能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折磨。

  后面的功能键都是枪械了。

  s系列1-7号电磁钉枪的按钮从小到大,预示着钉头子弹的直径慢慢变大。

  克洛斯扫视着金属按钮,似乎在考量。

  “宝贝儿?”格拉西亚已经挂了通讯,来到克洛斯的身旁,“58号子弹最折磨人。”

  “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克洛斯抬起头,表情倏地变得正义凛然,“我不能受他连累,成为另一个罪人。”

  格拉西亚亲了一口对方的脸颊,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按钮上猛地滑过去,像一个刚学会弹琴的小孩子,在金属按钮的冷光里胡乱按动。

  监控屏幕不传声,他们听不见迷宫里的惨叫。

  格拉西亚来回拨动了十二个按键,克洛斯才把他的手拉下来:“摩洛那边怎么样?”

  “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格拉西亚抬手,将摩洛传输过来的文字展示给他,“护送一个人离开霜星。”

  克洛斯抬手接过格拉西亚的文字面板,仔细阅读。

  文字面板上介绍得很详细:霜星的南方领主幼子寻求摩洛协助,要求逃离霜星,前往外星球。

  “……逃婚?”克洛斯在大段文字里见了一个很戏剧化的词语。

  “领地的家族成员受制很多,人生大事可能没法自己做主。”格拉西亚的脑袋搁在克洛斯的肩上,越过他的身体去对方手中的面板,“不像我们。”

  克洛斯揉了揉对方的顶:“去帮帮他?”

  “可以啊,”格拉西亚点点头,“我还没去过霜星呢……听都没听说过。”

  “环网里的星球这么多,哪能听得过来。”克洛斯笑了笑,“快回复摩洛!”

  “这种护送任务需要特别训练,你知道吗?”格拉西亚一本正经地告诉克洛斯,“尤其是体能方面,一定要加强锻炼。”

  “怎么锻炼?”克洛斯蹙眉,“环岛跑步?”

  “那倒不至于。”格拉西亚笑了笑,语气渐渐变得异样,“其实在酒店里就能学。之前我们一直在练习,希望你还有肌肉记忆。”

  “在酒店……锻炼?”克洛斯向他确认。

  “没错,”格拉西亚甜甜一笑,“室内运动。”

  克洛斯埋头在爱人的肩窝里低声喘息,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体力训练”里缓过神来。

  “宝贝儿?”格拉西亚吻着对方的饱满耳垂,“还好吧?”

  鬼医的疗养舱效果奇绝,连旧伤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克洛斯原本略有缺损的耳垂现在修复得光洁如初,有的时候,格拉西亚真觉得克洛斯换了一副躯体——一副新的躯体。

  非常奇妙的错觉。

  克洛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又觉得不解气,张嘴在对方的肩骨上咬了一口。

  他咬得并不太用力,反倒有种撒娇的感觉。

  格拉西亚低低地笑出声,怀抱着温热、鲜活的身躯沉入梦乡。

  那天晚上,格拉西亚做了一个梦。

  他又回到了病房里——陀斐特的病房。

  空荡荡的白色房间里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疗养舱。

  疗养舱里飘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克洛斯。

  他绕着舱体来回走动,端详着眼前双重的视觉盛宴,良久,终于现了一处异样。

  两个克洛斯,一个耳朵有残缺,一个耳朵没损伤。

  完美品和残次品。

  完美的克洛斯叹出一口气,叹出一串汩汩的气泡,睁开蓝莹莹的眼睛,与格拉西亚对视。

  “放我出来。”他抬起双手,敲击舱壁,“我还活着。”

  不知为什么,格拉西亚很笃定地摇头:“你死了。”

  “我还活着。”完美的克洛斯拍打着舱壁。

  格拉西亚转身就走。

  见外面的人离去,完美的克洛斯怒吼起来,重重地捶打舱壁,意欲挣脱绑带:“放我出去!我还活着!”

  格拉西亚加快了脚步,心里没由来地觉得害怕。

  ——害怕。

  这种情绪他好久、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他游历星际,见多识广,灵魂早已习惯了波澜不惊,一切负面情绪单纯源于自己不喜欢意外、不喜欢失控。

  哪怕克洛斯中枪坠海的时候,他也只是惊诧、愤怒、憎恶威尔西的阴险狡诈。

  他没害怕过。

  他不怕失去。

  但疗养舱里的克洛斯——好是真的,吓人也是真的。

  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旋转声。格拉西亚抽空回头,现克洛斯已经拽脱了绑带,攀着舱壁的折叠垫板登上顶端,抬手旋开了封闭的舱盖。

  他收回视线,猛地压下房门的把手。

  但把手卡住了,纹丝不动。

  身后传来了淋淋的水声——重物坠地。

  格拉西亚又一次转头,刚好见克洛斯稳稳地落在地面,翠绿的疗养液没滑到他半分。

  “你去哪里?”克洛斯问。

  他的头还是金色的,长及后腰,不知是不是因为泡了疗养液,闪着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与棱角分明的贵气五官相得益彰,宛如一尊神像——不着寸缕的神像。

  神像凝视着格拉西亚:“你去哪里?”

  格拉西亚被他的头光泽晃得眼睛刺痛:“……克洛斯?”

  “你去哪里?”神像向他走过来,每一步都拖出一道绿色的水渍,像一个刚刚上岸的水鬼,“去哪里?”

  房门根本打不开,门把手拽都拽不动。

  格拉西亚只能放下背后的手,走向克洛斯:“我哪里也不去,宝贝儿。”

  “哪里?”克洛斯拨开额前碍事的长,露出一对亮蓝色的眼睛,像两块燃烧的蓝宝石,“不去——哪里!”

  他的声音变成了厉喝。

  格拉西亚被他喊得心脏紧缩:“宝贝儿、宝贝儿,我就在这里。”

  他来到克洛斯的面前,用脆弱的肉眼直视前方活着的神像,勇敢地张开手臂,环住怒火中烧的神像。

  克洛斯被他的动作取悦,呼吸渐渐平静,怜爱地抚摸格拉西亚的脸颊:“那最好不过了,亲爱的。”

  格拉西亚心脏一揪。

  ……亲爱的?

  “我是不是逾越了?”神像见对方脸色变化,歪过脑袋,“叫你格拉西亚更妥当?”

  这句话——

  这句话!

  格拉西亚猛地出手,掐住神像的脖子:“你是谁!”

  克洛斯微微仰起脸,眼珠向下滚动,俯视格拉西亚:“怎么了,亲爱的?”

  “你记得什么?”

  “怎么了,亲爱的?”

  格拉西亚一个头锤斜砸在对方的鼻梁上。

  这样斜顶直撞,力度稍微大点,就能砸断鼻梁、推进脑门,让人瞬间毙命。

  但格拉西亚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的心里只有愤怒——没有人可以嘲弄他!

  没有!

  克洛斯被他撞得眼睛眯起,却没有火,凝视格拉西亚的狰狞神情,捏住他的下颌骨,露出春风般抚慰人心的微笑:“别生气,亲爱的,别生气。”

  “我最后问你一遍,”格拉西亚厉喝出声,声带因为过度用力,绷到了极限,“你是谁!”

  “我是你所爱者、求者、支配者,将是你所恶者、畏者、从属者。”

  克洛斯贴近他的脸颊,亲吻他的耳朵。

  然后一口撕掉了他的半个耳垂。优质免费的小说阅读就在阅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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